治水的隊伍比歲珩那日壯大了許多,一路上除了路麵泥濘不太好走,其他一切順利。


    等一行人抵達通州時,已經入夜。


    通州知府屁顛屁顛出來迎接,說是備下了薄宴請二人賞臉。


    歲臨和傅明沉都不大待見他,以執行公務不便的由頭婉拒了他的宴請。


    通州百姓如今還在水深火熱之中,知府不想著解決問題便也罷了,竟然還在想著怎麽走門路讓他能免於受罰。


    簡直無藥可救。


    至於歲珩,今日雨停時打撈了一整天,卻連他的半片衣角都沒見著。


    安置好隨行隊伍,歲臨和傅明沉一致決定歇息一晚再去受災最嚴重的地方。


    第二日天還沒亮,一行人便靜悄悄離開了府城,前去了下轄的縣裏。


    縣城地勢低,一進入其中,入目的便是被水淹沒的房屋。


    眾人來時騎的馬都不能在用,暫且留在了府城裏。


    原本的救災人員提前在路口等著眾人,看見大隊人馬過來時,便急匆匆迎過來,臉上還掛著急色。


    “見過三殿下,見過攝政王,小人王錚。”


    歲臨頷首:“不必多禮,安置的百姓現在在何處?”


    男人抹了把臉:“請殿下和王爺隨小的來。”


    二人跟在王錚身後,一直朝著山上走,最終停在了一處山洞前。


    “迴殿下,其中一部分在這兒,還有些在別的山洞裏。”


    歲臨站在洞外,注意到裏麵亮著橘色的火光,不少人擠在火堆旁,沉默著不說話。


    陰影處,還有哼哼唧唧的聲音不時傳來,像是在忍耐著極大的痛楚。


    洞口處的泥土在連日的雨水下又濕又冷,踩上去十分滑,若是有人進進出出,難免把洞外的濕泥踩進去。


    更何況,洞口就這樣大敞著,又能遮多少雨水呢?


    他沉下臉色問:“百姓們來山上幾日了?”


    王錚愣了一下:“迴殿下,已有七日。”


    “這七日,通州府衙沒有派人來?”


    “有的,二殿下來之前來過幾人,很快又走了,我們也向府衙求助過,但府衙的人說府衙也遭了水難,實在拿不出東西救濟。”


    此話一出,工部尚書忍不住了,簡直是胡說八道,他們昨日還在府衙落腳。


    積水是多了些,但還沒到影響正常生活的地步。


    分明是不想自己出錢救濟,恐怕就等著朝中派人和錢來吧。


    想他工部之人都不敢如此囂張,一個區區知府,欺上瞞下,簡直可恨。


    “你們這些時候吃什麽?”


    “水淹了山下之前,我們盡力多帶了些米出來,還有番薯,這東西好養活,也能放很長時間。”


    “二哥呢?”歲臨又問,“二哥可有找到?”


    王錚臉色慘白,說著就就要跪:“還不曾。”


    歲臨眼疾手快把他撈起來:“別動不動就跪,天災之事,又 不是你的錯。”


    言罷,他抬頭望了眼灰蒙蒙的天,雨勢小了很多。


    再不久,雨就該停了。


    原劇情中,也有救災這一劇情。


    原本的歲珩並不急著證明他自己,所以總是來走個過場,全程坐鎮後方,享受著別人的勞動成果,俘獲了大批的民心。


    這一次,他太著急了。


    這正是歲臨想要的結果,他越是急,就越是會慌不擇路。


    也就越是容易辦錯事。


    收迴視線,歲臨叫人去尋了一處開闊的平地,而後差人開始搭建幄帳。


    這些原本都是圍獵時用的。


    但歲雲景自從刺殺一事後,對圍獵有了心理陰影,一點兒都不帶心疼的把這些東西都讓出來。


    既展示了他的仁愛大方,又解決了他的一樁心病。


    幄帳十分厚實,又能遮風擋雨,在歲臨的安排之下,眾人很快便從陰冷的山洞中挪步出來。


    在新的臨時住所裏,眾人喜極而泣。


    接著便是吃飯的問題。


    在這樣的情況下,有的吃已經是最好的狀態了。


    他們原本是有食物的,隻不過也快要見底。


    歲臨維持了他們原本的安排,熬白粥番薯,再加上他帶來的蔬菜,醃製成鹹菜為寡淡的白粥多添了點兒味道。


    剩下他能做的,似乎也隻有等著雨停了。


    在歲臨來的第三日,雨如約而停。


    傅明沉和工部尚書出發去調查決堤之事,歲臨則留在百姓堆裏,做動員工作。


    傅明沉離開的第三日,歲珩終於被人發現抬了迴來,隻不過還在昏迷狀態。


    歲臨心道真不愧是主角,命真大,當即便派人把他運迴了京城。


    希望他醒來之後能好好麵對這個世界,好好麵對歲雲景的怒火。


    久違的晴日到來,許多百姓都迫不及待想要迴到自己的家裏去。


    雖說雨停了,但等水退去還需要一段時間,洪水之中的細菌數不勝數,歲臨自然不會放他們現在迴去。


    但大的道理和普通百姓,尤其是一生隻會務農的人來說是說不通的。


    他們隻在乎自己家裏的財物是否還在,生活能否安穩過下去。


    無奈之下,歲臨隻能用補貼銀兩的方式來阻止他們的想法。


    以免有人陽奉陰違,歲臨還提出了舉報製度。


    若是有人發現別人想要偷偷迴家,上報者可以獲得額外的賞銀,且不得弄虛作假,若是發現直接打入大牢。


    一番威逼利誘之下,徹底斷絕了人們想要偷偷溜迴家的念頭。


    幾日後,山下的水徹底消退。


    古代沒有合適的殺菌方式,日常穿的衣物被褥之類的東西可以沸水煮,但浸泡了洪水的木質房屋卻不行。


    一來是為了避免細菌滋生出太久而引發瘟疫,再來是木頭浸泡了太久的水,質量未必過關,隨時可能倒塌。


    於是歲臨下令一把火燒了所有的房屋,之後再進行重建。


    百姓們雖有不滿,但在錢財的誘惑之下妥協。


    他們原本的房屋大多是自己所建成,現在重建起來也不費事。


    反倒是經過一場災難,原本生了齟齬的人都在集體勞動中化解了矛盾,整天相親相愛,相比剛來時的苦悶簡直判若兩人。


    而歲臨在諸多百姓心中,簡直成了猶如天神一般的人物。


    傅明沉那一方的進展也十分神速。


    有工部尚書的協助,很快便查出決堤之事絕對不是簡單的天災。


    而是人禍。


    自古以來治水便是堵不如疏,為了圖省事,河岸兩側原本應該是花崗岩的部分,全都被替換成了普通石頭。


    而排水較好壤土和沙土也一應用了黏土,導致水無法及時排除,不斷衝擊著堤壩。


    如此長久下來,必定會出事。


    工部尚書確認之後,傅明沉便帶著人去把主事之人捉拿起來。


    通州知府雖說不主監修,卻也在其中拿了不少好處。


    事到臨頭,也少不了他的責任。


    在通州一個多月的時間,歲臨看著百姓們的生活重新迴到正軌,而他,也該啟程迴京。


    臨行前,他特意挑了一個大清早走,卻還是在出縣城之前看見了守在必經之路上的百姓。


    眾人在歲臨詫異的目光中齊齊跪在地上,朝他磕了三個頭,嘴裏還在說著各種感謝的話。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歲臨都不知該聽哪頭才是。


    他翻身下馬,鄭重朝眾人鞠了一躬:“各位不用這樣,為百姓謀福祉,本來就是我們這些上位者該做的。”


    眾人聽不懂他文縐縐的話,卻知道他們見過的官員沒有任何一個像歲臨這樣。


    身為皇子,卻放棄了錦衣玉食,不顧自身辛苦,亦不嫌棄他們這樣滿身灰土的人,在盡心盡力幫助他們。


    歲臨從未經曆過這樣的場麵。


    最開始的他,從未期待過他人的愛意,後來,他遇見了顧明沉。


    即便沒有記憶,也會跨越不同的世界來愛他。


    可現在,他不僅有傅明沉在身邊,還受到了這麽多人的愛戴。


    一時間,他有些茫然。


    他生來被當做工具,真的值得這樣被人景仰嗎?


    他深知自己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完成任務,沒幾分真心在。


    可他從未思考過,即便不是真心,可他所做的事卻無法抹消。


    看出了歲臨的不自然,傅明沉在幾步外與他相望,目光中的包容讓他沉溺。


    似乎在說,你原本就值得,原本就該受萬人景仰。


    *


    因為他們事情辦得漂亮,歲雲景特意在城門處迎接他們迴去。


    兩側是看熱鬧的百姓,他們也聽說了三皇子和攝政王的功績,帶著好奇的目光看著馬上之人。


    豐神俊朗,玉樹臨風,不愧是傳說裏的人物。


    而三殿下原本的荒唐名聲,不知何時已經淡去,在此刻他隻是一個英雄。


    離京一月,再次見到熟悉的景象,歲臨才從如夢似幻般的情緒中脫離出來。


    重新迴到有些奢華的府中,通州之行更像是一場夢,遙遠,卻讓人心情愉悅。


    但隨之而來的,便是各種煩人的政務。


    他不在的這些時日,戶部尚書過得舒坦了不少,整個人都豐腴了一圈。


    眼看歲臨迴來,他又開始不高興了。


    歲臨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他幾眼,直看得這死老頭瘮得慌。


    他不高興的事情還在後頭呢,有他受的。


    事情結束,便到了清算的時候。


    隔日上朝時,有功之人,比如歲臨傅明沉都受了不少賞賜。


    甚至傅明沉受的賞比歲臨還要多一些,理由是傅明沉去了一線,比較危險。


    奇怪的感覺再次在歲臨心頭浮起。


    眾臣雖心有不滿,但在實打實的功績麵前卻也說不出反對的話來。


    都做出一副早已習慣的模樣,聽之任之。


    反正不是傅明沉也輪不到他們。


    倒是這個三殿下,此番賑災之事實在幹的漂亮,日後如何還真不好說。


    可惜就是身體差了些,也不知道能活到哪一日。


    罷了,且再觀望觀望。


    賞賜過後,便要開始算賬了。


    歲珩背送迴京城後,在太醫的診治下,沒幾天便清醒過來。


    但至今沒有來上過朝,整日窩在府裏也不知在做什麽。


    但他終歸是好心,即便沒辦成事,歲雲景也不能責罵他。


    甚至因為他受了傷,還得好生賞賜伺候著。


    至於通州的知府和負責築堤和加固之人,在細問之下,才知道他們短短幾年時間,便私自貪了幾十萬兩白銀。


    歲雲景一怒之下把幾人全都打入大牢,等待秋後問斬。


    通州知府跪在金鑾殿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把戶部尚書供了出來。


    二人一個京官一個地方官,明麵上看著沒什麽關係。


    但在讀書時,二人曾是同窗,即便上任後也一直保持著金錢往來。


    通州知府在讀書上沒什麽本事,隻能靠著行賄他曾經的老同學來升職。


    從最開始的縣令到如今的知府,他暗中給戶部尚書送了不少錢。


    戶部尚書一聽,差點兒兩眼一黑倒下去。


    但他強撐著身體開始辯駁,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在大殿之上吵了起來。


    直到歲雲景不耐煩,先停了戶部尚書的職,交由大理寺調查。


    若事情確鑿,也跟著秋後問斬。


    戶部尚書一口一個冤枉,最終還是被帶了下去。


    至此,通州水患一事算是了結。


    戶部尚書和通州知府的位置一時間空缺下來,戶部好解決,由原本的侍郎頂替上去。


    而通州知府,一時間竟是沒有好的人選。


    據聞探花有意去外地曆練一番,丞相卻不忍心女兒離開京城,沒同意。


    歲臨倒是想到一個好的人選,趙鴻軒。


    他離京這一個月裏,趙鴻軒在禦史台因為心直口快得罪了不少人。


    聽完趙鴻軒的一通苦水,歲臨隻覺得好笑。


    歲雲景這人,嘴上說著不介意言官挑刺,但過盛的自尊心讓他無法接受太難聽的話。


    禦史台那些老狐狸精早就摸清了歲雲景的脾氣,即便是挑刺,也盡量挑好聽的說。


    可趙鴻軒就不一樣了。


    因為看不慣歲雲景的作風,每次見到歲雲景都要念叨幾乎,連歲雲景都開始覺得他煩,正發愁怎麽罰他。


    聽見傅明沉外派的建議,歲雲景完全沒思考便直接同意。


    趙鴻軒本人倒沒什麽太大的意見,接到調任後,也沒想過是歲雲景煩他,收拾了東西便走。


    遠離京城,起碼短時間內多了一份生命保障。


    臨走前,歲臨拉著他囑咐了不少話,讓他少說多聽,兼聽則明。


    通州勢力盤根錯節,沒了知府,還有其他地頭蛇在,趙鴻軒去了若一味強硬,怕是得不了好。


    至於能不能聽得進去,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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