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醫院時,門口恰好一輛救護車響著警報聲開進醫院。


    季明沉看了兩眼,沒太在意。


    隻是迴到家時,周圍的鄰居全都站在樓下,手裏拿著瓜子一邊嗑一邊嘮。


    “唉喲慘哦,那麽高摔下來,看看這血,流了這麽多。”


    “人沒死就不錯了,要我說,這王家的就是嘴碎,平時嘴上不積德,遭報應了吧。”


    “可不是嗎?整天就她話多,整天李家長李家短的。”


    “以後都注意著點兒,嘴上要把門。”


    “昨天季家那個老太婆不是進醫院了?是不是被王家的給氣進去了,今天另一個也進去了,這,現世報啊。”


    “這可不興亂說,沒證據的事,那季家孩子也不知道在大城市忙什麽,沒良心的這都不迴來看看? 等哪天老婆子走了,有他後悔了。”


    “嗐,年輕人去了大城市,都不願意迴來,外麵的世界好著呢,他後悔沒早點出去呢?”


    被人背後這麽議論,季明沉也不見生氣,扶著季奶奶繞開人群,貼著牆邊走到樓底。


    剛過去,便看見地麵上留下一灘紅色液體。


    聽剛才那些人的話,是有戶姓王的從樓上掉下來了,出了不少血。


    姓王,不就是他家的對門?


    眾人還在熱火朝天討論著,餘光瞥見又有人湊過來,轉眼一瞧,臉色都變了。


    先前說季明沉不迴家的那位尬笑一聲:“小季啊,迴來了?你奶奶這就好了?”


    季奶奶剛沒說話,這會兒也隻是重重“哼”了一聲:“再不迴來,明天你們是不是要傳我死了?”


    眾人訕笑:“哪兒能啊?”


    “我們就這麽一說,還真能咒你不成?”


    “就是啊,對了小季什麽時候迴來的,都不跟我們說一聲,高材生啊,有空幫我家閨女補補課啊。”


    季明沉十分實誠地拒絕了這人:“不好意思,現在國家不讓補課,被發現要罰款的。”


    那人臉色一僵,笑也笑不出來,閉上嘴不說話了。


    圍觀的一群人頓時被攪得沒了八卦的興致,紛紛散了各自迴家。


    走遠後,歲臨還聽見有人在小聲議論:“你們說季家的一迴來,奶奶進了醫院,對門從樓上掉下來差點沒了命,該不會真的是那個什麽,天煞孤星吧?”


    “爹娘沒了,奶奶進了醫院,緊接著就開始克鄰居了,哪兒有這麽巧的?”


    “嘶,那再克,就該克樓下了吧?”


    樓下的人一臉菜色,顯然也和那人一樣的想法,看季明沉的眼神都不對勁了。


    但他又不敢湊上來,生怕死得更快,急匆匆迴了家,把門摔得一聲巨響。


    歲臨:“……”


    都什麽年代了,為什麽還有這麽愚昧的人?


    這麽說倒也不對,星際時代尚且還有愚昧的人,這種普通小世界會存在,也不奇怪。


    季明沉從小就長在這樣的環境裏,沒長歪,真是一個奇跡。


    也不知道,他因為這種愚昧受了多少委屈。


    還有他昨夜種在那個女人腦海中的夢魘種子,本是想替季明沉出氣,卻沒想到會造成這樣的後果。


    他清楚人類性格裏總是存在著卑劣的因子,卻沒料到他們的卑劣會這麽多種多樣。


    【大人,哼哼,你失算了吧。】


    歲臨不知道小黑在得意什麽:【被誤解的是你的主人,你就這麽開心?】


    小黑:qaq忘記了不好意思,在大人身邊待太久了。


    季奶奶一路上都沒有開口提到自己昨天為什麽會被氣到進醫院,也沒有詢問歲臨是誰。


    等迴到家,季明沉才反應過來這茬:“奶奶,這是我的朋友歲臨,他和我一起來看您。”


    季奶奶脫鞋進了屋,這才轉過身,抬起眼皮朝歲臨看過來,看得十分仔細。


    歲臨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奶奶好。”


    季奶奶又咳了兩聲,慢悠悠道:“明沉的朋友啊,快進屋坐。”接著她便看到了歲臨手裏一堆包裝精致的禮盒。


    “孩子,怎麽還帶了這麽多東西?明沉,你怎麽也不攔著點兒,這多浪費。”


    季明沉有口難言,這都是歲父歲母準備的。


    攔不住,根本攔不住。


    季明沉隻能接了兩杯水,岔開了話題。


    “奶奶,昨天到底怎麽迴事?”


    季奶奶喝水的手抖了一下,半晌歎了口氣:“小沉,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奶奶?”


    季明沉心底一緊,下意識看了歲臨一眼。


    兩人之間的互動季奶奶沒有錯過,一時間,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


    猶豫片刻,季明沉下定決心:“奶奶,是有件事,我得和您說。”


    季奶奶閉上眼睛,平複了下唿吸:“你說,我聽著。”


    “我找到我的親生父母了,我不是季家的孩子,對嗎?”


    季奶奶一愣,顯然沒想到季明沉要說的是這件事。


    她不知想到了什麽,沉默了好一會兒,眼底隱隱含著淚:“你,你都知道了?”


    “也對,你這麽好的孩子,肯定是上天保佑你,不想讓你後輩子吃苦了。”


    說著,季奶奶起身走進了臥室,不一會兒,他拿著一套童裝走了出來。


    “看,小沉你剛來的時候就穿這身衣服,一看就是有錢人家才能買得起的,你那個時候,白白嫩嫩的,跟周圍的孩子都不一樣。”


    “你爸,已經不是你爸了,那個孽子說你是他朋友不要的小孩,可我知道,他哪裏來這麽有錢的朋友?”


    “再說,誰家這麽乖的孩子不要,白送別人。過了幾年我才知道你是那不要命的買來的孩子,他跪在我麵前,不讓我報警,不然他要坐牢的。”


    說著,季奶奶已經潸然淚下:“我就這麽一個兒子,要是他坐牢了,我該怎麽辦?於是我就把這事瞞下來了,小沉奶奶對不起你啊。”


    “現在想想,肯定是那個孽子自己造了孽,所以才死得那麽早,他活該,可小沉你沒做過壞事,沒了爹娘上不起學,隻能我拚了這把老骨頭,把你養活大。”


    “我們季家都欠你的,你,現在既然找到了家人,就別再迴來了。”


    季明沉瞬間變了臉色:“奶奶你說什麽呢?我怎麽可能不管你。”


    “小沉,你不知道,他們死了以後,我本來應該找警察,讓他們把你送迴家裏去,但我舍不得你,又怕等我老了沒有傍身的人,才昧了良心。”


    “現在人老了,我都想通了,要是早點把你送迴去,你早就過上好生活了,不用被我拖累一輩子。”


    季明沉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奶奶居然是因為這樣的理由才撫養自己,一時說不出話來。


    【天呐,這個老太婆太壞了,她怎麽可以這樣,為了自己就耽誤主人,555我的主人怎麽這麽慘。】


    歲臨聽著他們的話,心底湧起了怒意。


    憑什麽,季明沉從有記憶起,就沒有感受過別人的愛意。


    他的養父養母大概是因為愚昧的傳宗接代觀念買了他,卻又因為不是自己親生的,從來沒有對他好過。


    而他名義上的奶奶,害怕自己老年孤獨,自私地留下了他。


    鄰居的那些人,因為一些莫須有的猜測,給他安上了喪門星的稱號,嫌他晦氣。


    這一刻,歲臨再也不想顧及什麽主不主動的問題,上前拽著季明沉便走。


    “學長,別難過,你還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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