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陳達開身上的傷口可以斷定,一定是刀子、匕首一類的武器。鑒於他背上的傷口並沒有特別深,那麽,就應該是偏重於匕首一類。


    若不然,兩人近距離相對,若是真的使用長刀攻擊,這一刀下去,那可就是前心貼後胸了。


    必定是貫穿傷。


    視線上移,一個閃閃亮亮的東西,忽然吸引了他的視線。


    這是……


    他走到胡床邊上,將那懸在床頭的東西拿下來。


    這是一柄彎刀,不大不小的樣子,正好適合近身防禦,鎏金的刀柄和刀鞘,讓彎刀整體上閃爍著灼灼的光輝。


    尤其是刀柄處鑲嵌的兩塊綠鬆石,更是價值連城。


    看這形製,應該是西域那邊販賣過來的寶物,不過也是說不定的,畢竟大唐商貿繁榮,各種人群雜居,在東西兩市就有專門販賣西域或南蠻之地各種物產的店鋪,生意相當火爆。


    這刀,有可能是武承嗣買的成品也有可能是他專門定做的,都是說得過去的。


    武承嗣一定相當喜歡這把刀,主要是,這金光燦燦的模樣,完全符合他浮誇的個性。


    正所謂是腰佩金刀,縱橫逍遙。


    想到那日見過的武承嗣的樣貌,玄一的眼中就浮現了一副圖景,武承嗣佩戴著這把金彎刀,大步搖搖的走在長安城的大街上。


    腳步一定要有氣勢,穿戴一定要奢華,關鍵還在於,走路的時候,一定要動作幅度大,爭取讓人人都注意到,他開始掛著金刀出來的。


    再者,他能把這彎刀掛在床頭,這就說明,這應該是他隨身攜帶的愛物,更是為了防身的。


    古代的治安可不比現代,大門都是木頭的,房頂是瓦片的,上鎖是可以的,不見得管用也是真的。


    嚴格說來,這樣的房間放到現代就屬於四處漏風的程度。


    於是,就算是武承嗣這樣的貴戚,有的時候,晚上睡覺也不安穩。條件好的家庭,往往都要在床頭準備一些防身的武器。


    像是匕首、剪刀這樣比較輕便易取用的都是首選。


    至於這樣珍重的寶刀,現在怎的會孤零零的掛在床頭,沒有和他的主人在一起。


    玄一分析,大概是因為今天的目的地是太平公主府,到底是個高貴的地方,公主又是他的心愛之人,為了給她留個好印象,自然是不打算帶著這樣的兇器了。


    既然能夠被武承嗣掛在床頭庇佑的,想來,他應該經常使用它。


    欻拉……


    一聲脆響,彎刀被他抽出。


    幾乎就是刀刃出鞘的那一刻,玄一就感到一股莫名的確認。


    找對了!


    就是它!


    “文伽,來看看!”


    隻見寒光凜凜的刀刃,泛著瘮人的白光,表麵看上去,並沒有什麽問題。


    不過,再仔細看看,就可以發現一些不同之處。


    玄一抄手指了一指,文伽就順著他手指的地方看過去。


    果然,在刀刃和刀柄的連接處,一點點嫣紅就赫然出現在那裏。


    “這是……血?”


    這不是句廢話嗎?


    出現在刀上的嫣紅還能是什麽,總不會是小娘子的胭脂吧。


    而且,玄一剛才已經知悉觀察過了,從那嫣紅的狀態來看,沒有幹涸之前,絕對是液體的,不可能是固體,粉末狀的。


    聯想到這金刀的價值以及它和武承嗣的緊密程度,玄一心裏就有了七八成的確定。


    這就是刺殺陳達開的兇器。


    不隻是殘留的血跡,還有那刀刃纖薄的程度,都和他們在陳達開背上發現的幾乎一模一樣。


    再者,不論武承嗣和陳達開是以什麽樣的名義在肺石前方見麵的,若是武承嗣打算防身或是傷害陳,一定會選擇自己最稱手的武器。


    這柄彎刀,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況且,這裏還出現了血跡,就更加佐證了他的猜測。


    這樣價值連城的金彎刀,武承嗣天天都掛在腰上的,總不會是用他去殺豬殺牛吧。


    唯一可以解釋這血跡的,就是這是人血。


    “看來這就是兇器了。”文伽也同意他的觀點,她現在的心情很振奮,找到這柄金彎刀,可以說,今晚她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從一開始,她就不打算在尋找書證這件事上浪費太多的精力,曆來要想確認罪行,至少也要找到行兇的武器。


    現在有了這把彎刀,一切就可以進入正軌了。


    這兇手一定是武承嗣,沒錯了!


    她猛地點點頭,好像是一種自我確認的意思,並且把彎刀又掛迴了原處。


    今天,他們的目的就是潛入調查,就算是找到了證據,也不會輕易拿取。並不是他們不想拿,而是,像是金彎刀這樣明晃晃的武承嗣的隨身之物,別說是拿走了,就是換一個地方,他也可以一眼看出。


    所以,隻要確定了證物都在哪裏,如何找到,接下來的調查就要看在大殿上的臨場發揮了。


    至少,玄一是這樣計劃的。


    武後那是何等精明的人,你們私下調查取得的證據,她是不會承認的,更何況,這件案子如今牽涉到的是她寄予厚望的親侄子。


    若是沒有人贓俱獲,她根本連眉頭都不會皺一皺,更別提是治承嗣的罪了。


    況且,他還有一種想法,雖然武後總是口口聲聲的將查案的權力交給緝妖司,也就是他們幾個,其實,在老妖婦的心裏,她並不相信他們。


    此前,他也分析過他們的處境,他們幾個完全是被老妖婦推出來,當炮灰的。


    當她從洛陽趕迴長安,第一時間知道了長安城發生的怪案之後,她就有一種預感,這樁案子,不是普通的懸案,或許案件的背後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基於此,武後才不願意動用朝廷上的力量,一則是,凡是行走在朝廷上的人,那私心也都是昭然若揭的。


    用了他們,就必須承擔秘密曝光之後,有可能承受的代價。


    武後疑心甚重,正是發愁無人可用的時候,張玄一這個倒黴蛋自己湊上前來。


    讓武後有了借口,將案件交給緝妖司調查,不僅是交給緝妖司,更準確的說,是交給掛職在緝妖司的張玄一獨自調查。


    若是按照武後本來的安排意圖,她是想把這個鍋全都扣到張玄一的頭上,讓他一個人倒黴的。


    至於員外郎劉冕和徐文伽,並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這兩人完全是由於自己想要參與,才莫名其妙的被卷進來的。


    張玄一很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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