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伽身旁,看似在悠哉騎馬的張玄一,其實一直都在留意著她的動靜。


    看她白皙的小臉上,一會是略帶笑意的,一會又是怒氣滿臉的,也不知道心裏究竟都在想什麽。


    “文伽,你剛剛怎麽不先去找智賢問話?”


    “我覺得,這些消息,完全可以從她哪裏知曉,說不定,比審問憐香更有效果。”他沉靜說道。


    這也是他憋了很久的問題。


    照理來說,偵破這樣的兇案,當然還是第一時間去詢問當事人更好,也可以獲得一手消息。


    雖然事後知道,智賢已經被憐香轉移到其他地方去了,可當時來看,文伽怎麽會知道會找不到智賢的人呢?


    等一下!


    他腦中靈光一現,忽然有一種感覺。


    難道……


    “誒,你不是一開始就知道,智賢不在憑香閣吧!”


    文伽冷哼一聲:“你終於知道該找點腦子了!”


    “誒,你怎麽這樣說話!”


    一踢馬腹,玄一縱馬上前,攔住了她的去路。


    “你既然早有猜測,為何進門之前不告訴我一聲?還害的我以為會錯過重要線索。”


    他勒緊了韁繩,與文伽對峙,文伽訕訕,卻不知道他因何有了這麽大的火氣。


    早知道和晚知道有什麽區別嗎?


    沒有啊!


    反正最終找到智賢不就可以了,計較這些做什麽?


    “虧你還是個男子,心眼竟然這樣小!”


    文伽亦蹬了馬腹,徑直從他身邊竄了過去,若論馬術,玄一自然不是徐文伽的對手,極為輕易的就被她擠到了一邊,要不是朱雀大道寬廣,這個時辰又沒有多少車馬行人,要不然他非得從馬上掉下來不可。


    “徐文伽!”


    “你欺人太甚!”


    玄一氣的要死,好不容易才把歪斜的馬拉正,再去看徐文伽,就在不遠處等著他。


    那眼神,充滿了不屑。


    “這怎麽是我欺人太甚,明明是你自己技術不精!”


    見他追上來,兩人重又同路駕馬。


    張玄一被她氣的幾乎就要頭頂冒煙,幸虧她生的好看,要不然,他現在就要讓她好看!


    “你還沒有迴答我的問題哩,別以為我這麽好哄弄!”


    文伽撇撇嘴,看他那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心下泛起一陣愉悅。


    終於發了個善心,給他解釋一番。


    “這憑香閣的老板憐香,我還是比較熟悉的,原本就聽說,她有將生了病或是惹了禍的小娘子送出閣去避難的說法。”


    “這憐香,別看她咋咋唿唿的,其實,算得上是平康坊裏膽子比較小的鴇母,不願意惹事,也不想讓手底下的娘子沾太多的髒水。”


    “她之所以能縱容智賢一直和陳達開廝混,我分析,其實不隻是貪財而已,也是出於對智賢的同情,我聽說,憐香年輕的時候,在平康坊裏也曾經和人相好過,卻不知因為什麽原因,沒有得個好結果。”


    “所以,看到智賢和陳達開兩情相悅,別管是真的假的,可能也有了一絲憐惜。所以,智賢招惹了武承嗣,這人肯定是不好惹的,憐香很清楚。”


    “所以,按照一般的情況來看,憐香一定會把智賢轉移到別的地方去。”


    “隻是,我雖然有這麽個猜想,卻不清楚地點究竟是哪裏,所以,還得問憐香。”


    原來如此,玄一向他投去了讚賞的目光。


    卻沒想到,在詢問憐香之前,她就已經琢磨到了這些重要的點。看來,徐文伽確實是個得力的幫手。


    既是如此,那就重返輔興坊吧!


    …………


    東市醉香閣旁的窄小巷子之中,奇異的幾路人馬,正齊聚一堂。


    手持詭異油紙傘的少女,白皙的臉上,掛著一溜血滴子。在她的身後,一身量高大的男子,正老老實實的站在那裏,手還虛扶著她的柳腰。


    女子皺著眉,卻不知是因為為戰況的激烈而焦急還是因為男子的輕薄而惱怒。


    她氣喘籲籲的,似乎已經到達了極限,卻還在強撐著。


    另一邊,一身長八尺,膀大腰圓的男子,正被另一個魁梧的男子控製,一柄長劍正刺入他八尺男子的肚皮,即便如此,男子也沒有屈服的意思,手指間的薄刀,正泛著凜凜寒光。


    兩人正在以命相搏,互不相讓。


    隻有生或死才能將他們分開!


    在他們的身旁,已經躺到了三個人,都是負了傷的,雖然還不至於殞命,卻也爬不起來了。


    這樣激烈的打鬥,是在場幾人誰也沒有料到的,就在半個時辰之前,這條狹窄逼仄的小巷裏,還空無一人。


    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這時,它會化身為淌血的戰場。


    半個時辰之前……


    前往醉香閣釣魚的長劍,即將麵對人生中最大的挑戰。


    東市,未時末,醉香閣門前的大道上。


    與平日一樣,東市照樣是未時開門,雷打不動。


    為了出來釣魚,長劍還特地做了一番修飾,貼上了假胡須,打扮成一副西域商人的模樣。


    對於他來說,隻有這樣可以稍稍隱藏他的樣貌。


    畢竟,以陳鏢的目力,若是他不加裝扮,肯定會很快就被發現的。


    為了保護自己,劉仁軌也派了幾個護衛跟隨他,雖然他覺得,若是真的遭遇了陳鏢,這幾個人妥妥的是不能招架的。


    可有總比沒有強,這一點他看的很清楚。


    他不想讓幾人跟著他一起進入醉香閣,一方麵是人多,目標太明顯,另一方麵,他也是憐惜他們。


    要是真的一上來就不幸遭遇陳鏢,這些人說不定都要折在醉香閣。


    他長劍此番出來,可是為了做大事的,不是為了害人性命的,當然不能讓兄弟們如此冒險。


    再者,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和陳鏢的事情完全屬於個人仇怨的範疇,犯不著因為他們的私怨,去連累劉仁軌的護衛。


    不過,這隻是他自己的一廂情願。


    劉仁軌給他派來的護衛,全都是最精明強幹的,是刀光血雨裏衝殺出來的,怎麽會讓他獨自一人麵對勁敵。


    “長劍兄,你不要再說了,我們不可能讓你一個人去醉香閣!”


    一髯須高壯的漢子,開口道,幾人才剛剛見麵,長劍連他們的名字都沒有記清楚。


    或者,對他來說,他根本也沒有興趣知道,陳鏢的手段他非常清楚,絕對的陰險狠毒。


    他不希望這些跟著他一起迎敵的好漢,真的被他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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