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武後疼愛武承嗣,可說到底,在她的眼裏,還是女兒更親些,侄子要往後排。


    為了不讓太平生氣,武後總是有意不讓他們見麵,就算是宮廷宴飲,也是有太平的地方就沒有武承嗣,反之亦然。


    就在這樣一個看似平凡的日子裏,這樣的平靜就被打破了,當然,責任不在太平。


    公主府內,太平夫婦正圍著武後說說笑笑,雖然,薛紹一直是武後的眼中釘,他自己也很明白自己的定位。


    可是很多時候,他也是身不由己。明明知道武後厭惡自己,可身為太平的駙馬,李治還活著的時候,他也總是要陪同太平,進宮麵聖,孝順歡快的樣子,裝起來也是有模有樣的。


    沒辦法,就是委屈了自己,也不能委屈了太平,所以,隻能忍了。好在,李治死後,武後獨掌大權,對於自己不想見到的人,根本不會請進宮門。


    就算是太平入宮玩耍,也從來不招薛紹。這倒是兩廂輕省,讓薛紹也少了不少煩心事。


    而這一次,應該是三個月來,武後第一次見到薛紹。


    既是在公主府用膳,總不能不管薛紹吃飯,隻得讓他入席,薛紹呢,今天心情格外的好,笑意盈盈,嘴巴都合不攏。


    完全是發自內心的高興,真是想掩飾都掩飾不住。


    隻因,太平又一次坐在了自己的身邊,還把他給倒得酒也全都喝光了,染上了桃紅的雙頰,眼神朦朦朧朧的,想籠罩著一層薄霧。


    那叫一個含情脈脈,夫妻兩人頻繁互動,讓武後氣的牙根癢癢,不過,她不會讓自己失態,更不會浪費眼前的好酒好菜。


    她這一輩子,聽過的,見過的離奇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這點小風波,根本沒法掀起她內心的波瀾。


    上官婉兒作為武後的貼身女官,這樣的家宴,自然有入座的權利,隻不過,人在席中坐,她也沒有一刻忘記過自己的差事。倒酒、布菜,手下沒有停過。


    卻在宴會的氣氛達到高漲之時,門外駐守的小黃門,顛顛的跑了過來,一看那架勢,上官就知道,來的人絕對不是善茬。


    “啟稟太後娘娘,禮部尚書武承嗣求見。”武後抬眸,顯然,這個訪客也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他來做什麽?”


    “奴不知曉,尚書隻說,有要事稟報。”


    “既然是朝中之事,那就應該到朝廷上去說,跑到我這公主府來做什麽!”


    一聽到武承嗣的名字,太平就覺得,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胃裏陣陣犯嘔。


    若說這天底下第一號的油膩之人,就數武承嗣了,一張虛浮的臉,充滿著圓滑世故,還偏偏以為,自己是美男子再世,就是潘安也比不過他。


    每每相見,總是言語輕佻,很不恭敬。


    要說,他和太平完全是同輩人,可論及年齡,他可比太平要大多了,既是年長,卻從來也沒有個長兄的體統。


    以至於,太平隻要想到他的臉,就惡心的不得了。若是在宮裏,她早就抬屁股走人了,可現在,這裏是她的公主府,她這個做東的,若是離席,總歸不合適。


    正在她左右為難之時,薛紹牽起她的手,輕輕按了按。


    兩人視線相交,他溫柔的眼神,撫平了太平的焦躁,到底是親侄子,雖然很煩人,可也還是要見的。


    武後揮揮手,便道:“讓他進來吧。”


    府外的馬車上,武承嗣興奮搓手,隻覺得,一直以來,潛藏在胸中的那種異樣的情緒,正漸漸上升,都快要溢出來了。


    他明明知道,太平不歡迎自己,可他還是來了。原本,他確實是要入宮覲見的,可去時的路上,卻聽的,武後今天親自駕臨太平公主府上,末了,還留下來吃飯。


    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要到哪裏去尋,登時就是調轉馬頭,趕到了醴泉坊。


    等了沒多久,武後果然應允他們進門了,不必多做猜想,就能確定,放他進門的,隻能是他的姑母,絕對不可能是太平。


    要是太平發令,非得把他轟出去不可。


    他屁顛屁顛的進門,遠遠的就見到了武後,以及武後身邊一眾陪同人員。


    對了!


    還有太平!


    怎能看不見她,才一進門,他的視線已經飛到了她的身上,幾個月沒見,她果然還是那麽的漂亮。


    那麽的動人,哎哎,這樣的尤物,怎的就落到了薛紹的手裏,真是暴殄天物。


    雖然太平連一個眼神也沒有給他,但是他自己早就在心裏把太平肖想了一遍。


    “承嗣,過來,有什麽要緊事,還非要到這裏來說?”婉兒起身,把自己的位置留給武承嗣。


    承嗣也沒客氣,自自然然的就坐了下來,靠在武後的身邊,嬉笑道:“啟稟姑母,侄兒沒有別的事,隻是聽說,姑母到公主府上用膳,一時想湊個熱鬧,討一口飯吃而已。”


    “若是不這樣說,侄兒想來,公主一定不會讓我進來。”


    他看向太平,眼神充滿著不懷好意的感覺,太平順勢起身,與薛紹換了個位置。


    果決的樣子,連武後都沒有想到。


    “太平,你這是幹什麽!”她氣惱道,自己身邊的位置,絕對是留給太平的,她這麽一走,薛紹就得坐過來,這叫什麽事!


    武後最是厭煩薛紹,還得和他坐在一起,真是一項煎熬,問題是,太平這孩子,要是高興,或許怎麽樣都行,要是不高興,就怎麽樣都不行。


    就算是親媽她也可以不給一點麵子。


    “母後,兒臣慣是討厭此人,不能和他坐在一起,還請母後見諒。”太平氣哼哼的說道。


    “太平,你這是說的什麽話!”


    “都是親戚,你怎能如此任性!”武後也惱了,知道這孩子辦事沒分寸,卻沒想到,竟然能如此沒分寸。


    這不是當著外人的麵,打自己的臉嗎!


    太平已然已經拿起了筷子,自顧自的吃起來,邊吃邊迴話,那樣子就是告訴你,我很不爽,休想讓我和這惡心的男人坐一起。


    “母後,兒臣不是任性,兒臣早些年就說過,兒臣和武承嗣,八字不合,隻要看到他,就覺得渾身難受,無法忍受。”


    “兒臣把座位換開,也是為了母後著想,母後總不希望看到兒臣中途退席吧。”


    “那樣的話,這飯就誰也吃不痛快了。”


    她用獨有的軟糯語調,半是開玩笑,半是威脅的說出了這一番話,武後臉上的笑都僵了。


    半天都沒有動彈,就那樣怒視著太平端坐的方向。


    然而,太平是誰?


    隻要是下定決心的,她就絕對不會改變心意,不隻是不會改變,她還會用自己特有的辦法,說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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