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因的那丘神績的牢房位於天牢的後方,所以,他們需得從狹長的通道走過去。


    一路上,牢房兩邊可謂鴉雀無聲,一隻隻的眼睛,全都注視著這個囂張的狠毒的女人,可卻沒人說話。


    他們其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是被這個女人關進來的,他們對她都有著刻骨的仇恨。


    現在不正是機會嗎?


    可以唾罵,可以敲打,可以做任何他們想做的事情,反正進了這個地方,再出去的可能性也不大了。


    何不就此拚了?


    上官婉兒老實的在武後的身邊跟從,心裏一直盤桓著這些問題,她的眼神幾次瞟向武後。


    就在她不注意的時候,端詳著武後的神色。


    看似是一直向前,可她的眼神卻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那些牢房。


    每一間,每一扇門,她都會了上一眼。


    她居然還敢跟他們對視!


    居然還敢看他們的眼睛!這是什麽樣的膽色!


    真是令人難以相信。而那些被她眼風掃過的囚犯,皆是戰戰兢兢,哆哆嗦嗦。


    哎,終究都是一些不能成事的,怪不得會被關到天牢裏來。


    “太後娘娘,這邊請!”


    典獄提前一步,擋在了牢房門前,武後瞧了一眼,確定正是丘神績,便點點頭。


    沒等她發話,典獄就屁顛屁顛的離開了,唯恐晚一點,再把自己給牽扯進去。


    “丘神績,抬起頭來!”


    自從入獄,丘神績就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沒辦法,李賢的生死他是最清楚不過。


    雖然能拖得了一時,可終究也是瞞不下去的,武後已經得到了消息,相信不久之後,她就會找到李賢的行蹤。這一天不會遠了,李賢出現,就代表了他的滅亡。


    甚至說,一點點風吹草動,都可以要了他的命,不必非得有個明確的證據。


    所以,他終日裏背對著牢門,看著牢房牆上那一扇小小的氣窗。那裏,是唯一見得到天光的地方。


    短短幾天,丘神績似乎就能體會到李賢當日的感受。


    活著卻像是死了,大體就是這樣的了。丘神績心中不平,本來,一切禍端的罪魁禍首,便是徐敬業!


    這個孽障,他也是怕死,才被他給騙了。本以為,他隻是想拯救李賢的性命,當時也有過約定,帶走李賢可以,但絕對不能把這件事鬧到朝廷上。


    徐敬業也答應的好好的,就是從他那張大嘴裏說出來的。


    可現在,李賢尚存的消息卻傳到了武後的耳朵裏,這不就是徐敬業搞的鬼。


    為什麽還要打著李賢的旗號出來鬧事?武後是何等狠厲的人物,知道這個消息,一定會竭盡全力的撲殺李賢,李賢還能活命嗎?


    但說到底,終究還是他太糊塗了些。


    當初怎麽就沒想到,徐既然敢冒著生命危險千裏奔突拯救李賢,就絕對要好好利用他。從那個時候開始,起事就已經有端倪了。


    自從入獄,丘神績的腦子裏,日日夜夜盤桓的就都是這樣的念頭,幾乎都快把他逼瘋了。


    他想,也許再過幾日,不必等武後來處置他,他自己就可以了結了。


    武後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驚得他一個哆嗦,猛迴過頭,才發現,真的是武後。


    他爬了幾步,剛想開口求饒,看到她臉上酷毒的神色,便收了聲。


    “丘將軍,哀家再問你一遍,哀家的好兒子,可還活著嗎?”


    “太後娘娘心裏已經有答案了,何必還要來問臣。”


    他現在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大不了就是一個死嗎,到了這個地方,也不指望能出去了。


    “丘神績,你說說,你對得起哀家對你的信任嗎?”婉兒眼明心亮,一看這對話的開頭就知道,武後想說的話很多,便趕忙去安排座位。也是為了活動活動,換換心情。


    她相信,今天要麵對的形勢,一定非常嚴峻。


    見上官走了,武後也不再耽擱。


    “丘神績,說清楚,當時的情況到底是怎樣?”


    “說真話!”


    “我想你也很清楚,這件事已然敗露,你也沒有什麽好下場了,不過,隻要你好好配合,哀家答應你,你的家人可以保全。”


    丘神績麵色一凜,家人?


    對,他丘神績戎馬一生,卻也不是光杆將軍,他是有家人的。自己這一條賤命,丟了倒也不要緊。


    可禍不及家人,這樣的事情隻能靠武後網開一麵。說句實在的,他很清楚,不管是在哪個朝代,攤上這樣的大事,活命的可能也很低。


    但保全家人,確實是可以努力一搏的事情。


    他抬頭,巴望著武後的神色,想從這個狠毒的女人臉上看到一絲仁慈的光芒。奈何,武媚女士,從來都是一個我行我素的人,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她可以委曲求全,可以臥薪嚐膽。


    但那都是曾經,現在,整個帝國都在她的手中掌握著,一念要其生,一念要其死。


    偽裝?


    那是弱者才需要的東西,而現在,她已經是真正的強者,還需要這些無用的東西嗎?


    她直直逼視著丘神績,強大的壓迫,逼得丘神績最終崩潰。


    說吧。


    說出來就都輕鬆了。


    丘神績仰天長歎,能把秘密保守這麽長時間,他已經算是有情有義了。


    當日在巴州,丘神績雖然是負責看守的主將,可他也不是時時刻刻都盯著他。想想也知道,作為一位大將軍,讓他事必躬親是不可能的。


    他的戍所,距離李賢幽禁的宅院大概有兩裏地左右,確實很近,但也不是緊鄰著。


    李賢在巴州,已經呆了好幾年了,一直以來都老老實實,沒有任何異動。所以,即便丘神績不承認,他對李賢的看守也放鬆了不少。


    再加上,李治又去世了,消息傳來,人人都知道,李賢也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恨他恨得牙根都要咬碎的武後,沒有任何赦免他的可能,待到她騰出手來,是一定會把李賢處死的。


    所以,就在賜死的消息傳來之前的半個月左右,丘神績就進入了興奮狀態,隻要李賢死了,他就解脫了,可以返迴長安了,他盼這一天,已經盼了許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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