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那死者手裏握著的粉末,到底是什麽意思,你弄明白了嗎?”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張玄一措手不及。


    啥粉末?


    印象怎麽如此模糊,好像是有這麽一迴事。


    “忘了?”她以指扣桌:“硫磺粉,鹽巴顆粒啊!”


    張玄一心下一沉,壞了,還真忘了。


    這幾日各種麻煩事接踵而至,自己受傷,李賢突現,又是受了重傷的,李賢帶來的那些信息,令人如此震驚,全都堵在心裏,根本來不及消化,以至於把四象圖案件的相關線索都遺忘了。


    是啊,那些粉末究竟代表了什麽意思?


    與寶相墨、昆侖奴不同,無論是粗鹽還是硫磺在長安城內都是隨處可見的,並不難弄到。


    來源之廣泛,根本無從查起,這也就是他沒有派人去搜查這些東西的來源的原因。


    因為你根本無從查起。


    他抬起眼皮,正撞上徐文伽凝視的眼神,看來,她很想參與討論,難道她有新的思路。


    這小妮子人也機靈又沉穩,聽聽她的意思,也未嚐不可。


    “你先去向明珪匯報,待會過來,我們把案件的線索梳理一下,我想,到時候會有新的發現。”


    徐文伽點頭,這份記錄,確實應該送到師兄手裏了。


    她一邊走,一邊想,這份心情就連她自己不是很明白,當她看到當差的薛益走進院子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把他手裏的消息攔住。


    這次調查寶相墨的流向,一共派出去五名差役,而薛益,正是五人之中的首領。


    但凡有個結論也肯定是在他手裏。


    不論是什麽結果,都不能讓師兄先看到,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徐文伽就已經把記錄給搶了過來。


    待到張玄一無意提起,她才恍然大悟,這樣的心情,這樣的選擇在以往是絕對不可能出現在她身上的。


    以前,包括這次協助辦案,她都是按照明珪的要求辦事的,從來都是如此,好像是沒有理由。


    她知道,一貫如此那是因為自從兩年前,她的心底就有他,暗暗的關注他的一舉一動,以至於聽從他的指揮。


    做那樣的選擇那是因為情愛,可現在呢?


    心中的天平,不可否認的向張玄一一邊傾斜,許多的話,她都偷偷的藏在心裏,甚至是包括李賢的消息,她也一直都沒有對任何人透露,這在以往是完全不可想象的!


    尤其是李賢還活著的消息,一定是明珪最想知道的,她作為一個知情者,親曆者,居然閉緊了嘴巴。除了不願辜負張玄一的囑托以外,就是內心的正義感的驅使。


    不可否認,她也同情李賢的遭遇。


    凡是從高宗時代走過來的人,誰人沒有見識過李賢的風姿,當李賢的臉再次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她甚至都認不出他來了。


    李賢還在長安的時候,徐文伽尚年幼,對他的印象並不清晰,可在她的記憶之中,李賢一直都是諸皇子之中最有風度的,最瀟灑倜儻的。


    可看看現在的他,居然落破成了那副樣子,渾身是傷,容貌也似乎大變了,哪還有半分當初的樣子。


    不論傳聞如何說,人人的心裏都是有一杆秤的,麵對武後,李賢都是可以問心無愧的。


    他無過而受罰,甚至差點丟掉性命,任誰都會同情他。


    對這樣一個曆經磨難的男人,能幫他一時,就幫一時吧。她和明珪終究還是合作的關係,她也不是他的屬下,就算最後不幸被他發現,大不了走人就是了。


    …………


    捧在手中的銅缽,好似一個燙手的芋頭,讓明珪不知所措,一向冷靜的他,很少出現這樣的情緒。


    他很明白,以張玄一的雞賊,他不可能沒看到這銅缽的樣子,這可如何是好?


    最機密的事情,竟然就這樣輕易的暴露在了張玄一的麵前,他忽然覺得,讓他入住緝妖司,處於危險之中的並不是他而是自己。


    青布還蒙在銅缽上,他根本不敢把它拿起來,就這樣原模原樣的把它拿迴了後院廂房。


    這裏原本應該是他閉關的地方,要在往日,銅缽根本不可能放在這裏,可現在,經了剛才的驚嚇,他根本不知道該把這個東西放到哪裏去了,隻能捧著,癱坐在胡床上,想象著接下來的對策。


    不論如何,事情還遠未到結束的時候,他必須堅持下去。


    “師兄,”文伽推門一看,明珪正蹲在一個檀木大箱子前麵,箱蓋打開著,他鑽在那裏,也不知在幹些什麽。


    輕輕的唿喚聲,就讓明珪嚇了一跳,他猛地站起,牽動了其上的箱蓋,那箱蓋砸下來,沉甸甸的,正好懟在他的腰上。


    疼的他是齜牙咧嘴,文伽連忙上前:“師兄,你怎麽樣,都怪我!”她攙扶著明珪,眼神也不可控製的往寶箱的方向撇過去,那裏麵究竟藏著什麽東西?


    聯想起剛才在院子裏的那一幕,她猜想,大概還是那個詭異的銅缽吧。師兄怎麽會藏著這樣的東西,文伽想不通,這些年她追隨師兄,所學道法,大多都是出自他的親傳。


    從沒見過還有這樣陰毒的法術,陰毒,是的,雖然她也不想承認,可當她瞥到那個東西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這個詞。


    明珪亦察覺到她探尋的眼神,遂開了口:“文伽,張玄一搬進來,你為何沒有提前通報?”


    他的語氣充滿不善,徐文伽豈能聽不出來,隻得實話實說:“都是臨時決定的,所以沒有來得及。不過,借著搬家的由頭,他家裏的東西我都檢查過了,並沒有什麽發現。”


    “我想,時間也過了很久,或許他早就已經私下處理了,我們根本找不到任何蹤跡。”


    她仔細斟酌著,說出這一番話,接下來,她將記錄的格目呈給明珪:“師兄,這是寶相墨的調查記錄,還請過目。”


    那幾頁紙就在半空中懸浮著,明珪就是不接,弄得徐文伽非常尷尬,明珪扶著腰,刁難道:“這差事是交給薛益的,為何會到了你的手上?”


    文伽沒想到他會這樣問,一時語塞,明珪抓住這個機會,急急逼問:“是先交給張玄一了吧。他看完了,你才想起我來。”


    他的語氣很平靜,徐文伽知道他是生氣了,可她也不打算給自己辯解,因為明珪的懷疑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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