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紫宸殿。


    初秋的暖陽既熨帖人心又不會烤的人心焦,武後倚在靠窗的小榻上,微微合目。


    看起來是正在休息,實則她的腦袋一刻也沒有停止過運轉。


    上官婉兒坐在旁邊,伏在小書案上,正在起草一份詔書。


    不一刻,小太監進殿,說是千金公主前來請安。


    “她來做什麽?”


    千金公主乃是高宗李治幺女,出自內廷宮人,並不是武媚親生子。


    她觸覺靈敏,反應迅速,自從父皇死後,她就窺探到了風向,為了保全自身,她開始拚命抱住武後的大腿。


    為了表達自己的忠心,她甚至自請拜到武後的門下,認她做了母後。


    這般用心操作,總算是沒有白費,武後對她的信任度很高。


    “讓她進來。”


    婉兒將詔書收好,亦起身相迎。


    鑲了寶珠的雲頭履,踏進了殿門,脆生生的聲音立刻傳了過來。


    “母後,兒臣來看望母後了!”


    她小跑幾步,撲通一下就抱住了武後的大腿。


    武後沒有起身,隻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頂,這個孩子沒什麽野心,心思轉的也快,對於武後來講,沒有多大的威脅,這樣的人她是樂於接納的。


    “千金,你可是好長時間沒來了。”


    千金把小臉擱在武後膝上,使勁的蹭了蹭,猶如一隻乖巧的貓兒。


    “母後,兒臣這一陣一直在給您尋好物呢,所以沒空過來。”


    武後起身,笑道:“尋到什麽好物了?”


    “這可是一件大大的好物,母後見了一定高興。”千金故作神秘的說道。


    “哦,快拿上來,哀家要見識見識。”武後喜道。


    自從李治死後,她真是有好一陣都沒有見過什麽令她高興的東西了,千金使了個眼神,婉兒識趣的退開。


    千金繼而說道:“母後,這件好物可不是個物件,是個人。”


    她略微起身,伏在她的耳邊說道:“是個能令母後迴春的人。”


    武後眼前一亮,興致立刻就上來了。


    稍侯了片刻,一筋骨強壯,麵容雄闊的青年便在千金公主的帶領下,走進了大殿。


    武後一看,心下了然。


    這個小妮子,到現在還記著這件事。


    前些日子,千金公主就察覺武後身形倦怠,頗為疲累,想到父皇體衰氣弱,武後已獨守空房多年,便動起了歪腦筋。


    公主本人也是個風月高手,這等事做起來,自然是十分順手。


    她的公主府裏,早就有體格健壯的男寵數人,都是和她廝混過的,她在青年之中選擇了一個最機靈討巧的,領進了後宮。


    此人姓馮,名小寶,原先是在洛陽城裏雜耍賣藝的,無意中被千金選中,帶進了公主府。


    多日相處下來,小寶雖是沒什麽見識,亦不通詩詞音律,可卻是個難得的貼心人。


    嘴巴討巧,人也乖順,關鍵是他不在意給女人當男寵,總是能竭盡全力的討貴婦人的歡心。


    再加之骨骼清奇,擅長春事,令千金公主十分滿意。


    此番要為武後牽線,她第一個就想到了馮小寶。


    她相信,以馮小寶的能力,一定能讓武後心醉神迷。


    果然,武後一見馮小寶,立刻展現出了十足的興趣,千金從旁介紹,隻隱去了他曾是自己的裙下之臣一段。


    其餘的事情,倒是沒有說謊。


    “兒臣的意思是,小寶來自民間,終究沒有皇家的氣派,若是母後不棄,可否給小寶取個好名字,也算是讓他沾一沾貴氣。”


    進宮之前,千金公主就已經和馮小寶商量好了,怎樣表現才能討武後的開心,他心中有數。


    千金一開口,他立刻從旁附和,求著武後給自己賜名。


    武後挽了小寶的手,笑了笑:“男子在世,最重要的就是重情重義,哀家看,你就叫懷義吧。”


    “好,這個名字好,懷義,快謝恩!”


    見事辦成了,千金公主激動的大叫,推著懷義趕緊表示。


    突如其來的恩典,讓懷義完全沒了方向,他以頭搶地,隻知道不停謝恩。


    自此,懷義就算是能留在皇宮裏了。


    武後看著年輕英武的懷義,心裏很得意,李治已經死了,她也是該享受享受了。


    不過,在逍遙之前,她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皇宮深深九重門,以前這後宮之內,隻有一個正常的男人,那就是皇帝,也就是武媚的丈夫。


    可現在,丈夫死了,情人來了,她不能把懷義一刀切,可若是長留此男在宮中,必定會引發朝臣非議。


    若想堵住悠悠眾口,她必須給懷義假托一個體麵的身份。


    千金走後,她讓宮女們把懷義帶到寢殿之中沐浴更衣,重新收拾一番。


    而她自己則仍然坐在原地,沒有動彈。


    平心而論,武後從來都不是一個色欲熏心的女人,若是她會被情愛拖累,便絕不會走到今天這個位置。


    情愛,隻是她漫長宮廷生活中的一味調劑。


    打發走了懷義,她還有很多正經事要做,上官婉兒從偏殿出來,繼續草擬詔書。


    武後剝了一個桔子,分了一半,遞給了她,婉兒一愣,雙手接住。


    “多謝太後恩賜。”


    武後臉上噙著笑:“婉兒,你覺得,哀家這樣做,是不是太狠心了些。”


    婉兒手裏的桔子剛吃了一瓣,聽了這話,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武後放聲大笑,婉兒連忙掩飾:“婉兒不明白太後的意思。”


    “婉兒啊婉兒,以你的聰明才智,怎麽會聽不出來,你是不敢說罷了。”


    她看著婉兒手下的那一疊紙卷,叮囑道:“這封詔書一定要寫的情詞懇切,感人至深才行。”


    “是,婉兒明白了。”


    這道詔書一下,長安城的又一場鬧劇,就要熱熱鬧鬧的上演了。


    …………


    本著疑人也可為我所用的原則,張玄一將自己知道的部分線索,透露給了徐、劉二人。


    眾人拾柴火焰高,隻靠著他這一顆腦袋思考,終究是力有不逮。


    許家肉肆上上下下都彌漫著飯菜的香氣,托張玄一的福,許家夫妻也吃上了一頓牛一勺家的豐盛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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