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樓一看,整個人就傻了。


    他連忙別過視線,唯恐被乙弗氏發現。


    乙弗氏一步一顫的從二樓上走下來,頭上的稚帽,已經帶好,遮住了她的麵容。


    身後的男人,亦步亦趨的跟著,臉上的表情,透著猥瑣下流。


    董樓隻瞟了一眼,就記住了他的容貌。


    老板娘怎麽會跟這樣的人走在一起?


    他們居然背著師傅,私下見麵!


    二人從正堂中央行過,董樓趕緊低下頭,他注視著二人的背影,陷入了迷惑。


    熟悉的形貌,提醒他這就是老板娘,可匆匆一瞥也讓他難以準確判斷。他更沒有膽量上前阻攔,想到師傅對乙弗氏的迷戀,他便把這件事咽到了肚子裏。


    誰知,一個小小的決定,竟然釀成了如此大禍!


    董樓追悔莫及,若是他能早些說出來,男人不會死,師傅也不會繼續上當受騙。


    “師傅,徒兒絕對沒有騙你,那天,我看見這男人摸了老板娘的手!千真萬確!”


    董長福已經被一連串突如其來的真相擊倒,他不言不語,眼睛盯著乙弗氏的柔荑。


    不必做任何表示,他的行動已經揭示了他的內心。


    “你,你居然一直在騙我!”


    “你個下賤坯子!”


    拳頭好似暴風一般砸落下來,乙弗氏捂著臉,滿地亂爬。


    她不斷求饒,卻並不承認自己和男子有私。


    事到如今,這已經不是乙弗氏能決定的事情了,曾經陷入她的柔情中不能自拔的董長福,這一刻已經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不必張玄一再賣力破解,他就是這一起罪案,活生生的證據!


    眼見著麵若嫦娥的乙弗氏被丈夫打的麵目全非,鬼都不認識,玄一再也不能袖手旁觀。


    身為朝廷官員,他總不能看著人犯在自己的眼前被打死。


    他向劉冕使了個眼色,劉冕立刻拿出官威,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休得放肆!”


    董長福已經打紅了眼,根本聽不進去。


    劉冕話音未落,他就騎到了乙弗氏的身上,冒著兇光的眼睛逼視著她,瞄準她纖細的脖頸,他伸出了雙手。


    乙弗氏自知理虧,恐怕難逃一死,便閉上了雙眼,不再反抗。


    滴滴淚珠,從眼角流下。


    董長福眼看就要得手,體內熱血翻騰,多年來的隱忍,終於得到了釋放。


    憤怒猶如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


    殺了她!


    殺了她!


    腦中的聲音不停迴響,他的手已經掐上了她的脖頸,隻要再用一點力氣,身下的她就會變成一具美麗的屍體。


    乙弗氏痛苦的掙紮,嘴裏發出嗚嗚聲。


    鐺!


    一聲脆響,把董長福所剩無幾的意識拉了迴來。


    破舊的桃木劍,彈落到一邊的鐵釘,終於是救下了乙弗氏的性命。


    她連忙爬起身來,大口喘氣,唯恐晚了,就真的要歸西。


    “拿下!”劉冕喝道。


    張玄一眼明心亮,他一直都在觀察,兇手到底是誰?


    案件牽連的人員範圍究竟有多廣?這些都是他關心的問題。


    沒有一個男人,麵對妻子的背叛,會無動於衷。


    董長福毆打乙弗氏,他袖手旁觀,就是出於這個心理,可也僅止於此。


    緝妖司需要的是真實的犯人,是具結案件,這個閻王寶殿,可不需要更多的死屍。


    看到情勢失控,玄一立刻出手,同一時間,徐文伽也擲出了一枚鐵釘。


    這小妮子出手狠辣,要不是有玄一的桃木劍抵擋了一下,她的鐵釘非得把董長福打殘了。


    案件辦理到這一步,剩下的事情,就沒必要在西市署解決了。


    金吾衛上前,把董氏夫妻押起,一同奔赴緝妖司。


    董氏夫妻被帶走,玄一等人卻沒有立刻離開。


    昆侖奴的屍身仍然在西市署措置,這裏是個管理機構,與刑名案件無關,連個正經的兇房都沒有,隻得把屍體都運到緝妖司,再行處理。


    在起運之前,張玄一再次檢查昆侖奴的屍身,他的左耳朵已經沒了一半,輕薄的肉片,垂掛在臉上,顯得猙獰恐怖。


    死後的昆侖奴,神情十分安詳,玄一猜測,也許在這個陌生的國度,死亡才是他最好的歸宿。


    與乙弗氏私通的男子腰帶上的墨跡,是無意間潑灑上的,不是有意為之。


    昆侖奴穿著一身袴褶,上身有比甲,腰上革帶,沒有佩戴值錢的配飾,倒是有一個小小的算袋,墜在革帶上。


    初次檢驗的時候,他們隻專注查找能證明他身份的東西,玄一看到他,卻並沒有注意。


    如果昆侖奴就是背後搗鬼的人,那在他和男屍之間,一定能找到某種聯係。


    他把革帶打開,裏麵有幾枚銅錢,一杆禿筆,一個哨子,火舌子,還有一個小瓷瓶,瓷瓶的蓋子邊緣,濃黑的印跡,表明了裏麵盛放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劉冕湊過來,略微嗅嗅,立刻確定,這是寶相墨汁。


    “居然還有這種用法。”


    在大唐,墨汁的便攜式用法還沒有普及,人們在外使用墨汁,都是帶一個墨塊,哪裏需要,再就地研磨成汁。


    昆侖奴的這個用法應該是有人傳授給他的。


    劉冕侃侃而談,隻要一牽扯上這些文藝的事情,他就格外興奮。


    玄一將瓶蓋打開,再次確認。


    他的身上再也沒有搜出什麽有價值的證物,這既是必然,又讓人感到疑惑。


    如果昆侖奴真的是在死者背後刺孔的人,那麽鐵針呢,粗鹽顆粒呢?


    在他的身上,居然一個都沒有搜到,這實在是太不正常。


    和他們發生打鬥的時候,昆侖奴應該還沒能逃出迷樓,這些工具他能藏到什麽地方去?


    作為一個刺殺者,他的主人是不會讓人察覺他的身份的。


    唯一的線索,隻有一隻金環。


    幾人進入緝妖司,張玄一卻停在門房,不願意向前。


    昨日他就聽說,郎中明珪已經閉關修行,不問世事,他掐指一算就知道,這裏麵一定有陰謀。


    看似不插手,無形的手卻始終籠罩在緝妖司的上空。


    “某聽說,明郎中就在緝妖司內修行,我們要不要先去知會一聲。”他謙虛道。


    “誒,玄一這就是你小氣了,這裏原本就是道觀,明郎中在此修行實屬正當。”


    “我們隻需實心用事便是。”


    劉冕嘴上說的漂亮,臉上的表情卻極為尷尬,明珪的真麵目,他早就知道,要不是朝廷委派,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和這樣的人共事。


    可是,人家是郎中,緝妖司的一把手,他自己不說挪地方,劉冕也說不上話。


    “所以啊,天官,我看不如把郎中請出來,和我們一起查案。”他故意說得很大聲,緝妖司之中的差役果然都把目光投向了他們。說不定,就連明珪也能聽到。


    “不必了,明郎中說話算話,你們不必擔心。”


    聽他們在背後議論明珪,徐文伽心裏不爽,說話頗具挑釁。


    “再者,你們做了什麽事,自然有我告訴他,他就是不出來,也是一樣的。”


    這倒是一句大實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長安四象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玉樓銀海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玉樓銀海並收藏長安四象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