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難道也是事後放進死者手裏的?”


    事到如今,文伽也漸漸摸出了一些套路。她讚同殺人者和刺孔者並不是一個人。


    上一次,杜季威犯案完全是因為個人恩怨,這一次又會是什麽樣的原因?


    令人困惑的還有,既然這些命案都是獨立發生的,那這位幕後黑手,為何總是能在合適的時間,場合,準確地出現?


    這未免也太過巧合了。


    而且時間上不偏不倚,總是先發生命案,再有裝扮的人緊隨其後,這要說不是早有預謀,傻子也不會相信。


    徐文伽猛然想起樓下慘死的昆侖奴,他們發現他的時候,正是在四樓,這死屍倒在頂層五樓。


    幕後的布局者,會不會就是那個昆侖奴?


    他在死者身上戳了針孔,又放上了粗鹽粒,之後就逃之夭夭,由於迷樓裏是封閉式的設計,逃跑的路線固定,這才會被樓下的他們撞見。


    文伽把視線轉向張玄一,看他的樣子,絕對認識這個昆侖奴。看來,這個所謂的陰謀,與妖道也有脫不開的關係。


    一個一個箭頭畫下去,這樣的聯係昭然若揭。


    “誒,你有沒有聞到這裏有一股香味?”


    玄一使勁撐著鼻孔,努力的嗅。


    淡淡的幽香就在這狹窄的樓閣之中彌漫,他的鼻子靈得很,絕對不會出錯。


    “這是……檀香?”


    徐文伽也仰著頭四處尋找,隱約之中,確實有一股香氣。


    味道似乎和寺廟裏經常燃點的線香很像。


    玄一站起身,在樓閣之中隨意走走,尋找香氣的來源,最後,還是迴到了屍體這邊。


    香氣就是從這裏滲出來的,這裏的味道最濃烈。


    “文伽,來,在他身上找找,看看哪裏的香氣最重。”


    兩人好像兩隻獵犬,趴在屍體上又翻又找,屍體上鮮血淋漓,很是駭人,他們也顧不得了。


    終於,文伽有了發現。


    “快看,這裏有一片髒汙。”


    她把死者的腰帶反過來,仔細查看,赫然看到一小片黑色印跡顯現了出來。


    “這是?”


    “墨汁。”


    這個東西,文伽再熟悉不過。


    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玄一把這條礙事的腰帶扔到一邊,嚐試著解讀,死者背部的刺孔之中並沒有墨汁,隻有斑斑血跡。


    這就說明,背後做手腳的人並不需要用到墨汁。


    或許,他做出了一個假設,在死者的腰帶上撫摸幾下,居然還有一點潮濕。


    “不是死者自己弄上的。”


    顯然這片墨跡染到死者身上的時間,絕不超過一盞茶的時間。


    一番搜索,在屍體的身上沒有找到任何與寫字有關的東西。


    正在二人陷入僵局的時候,樓梯上傳來了響動。


    “玄一,我來遲了!”


    這大嗓門一喊,兩人就知道來者是何人了。


    劉冕衝上頂樓,二話不說,就撲到了屍體旁邊,屍體的慘狀讓他心裏不痛快,可他也管不了許多。


    他在緝妖司當值,聽說兩人在迷樓遇險,生怕他們被歹人傷害,快馬趕到西市。


    現在看到他們二人都完好無損,這才安下心來。


    “你們沒事,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什麽?我們能有什麽事?”


    此人一向咋咋唿唿,文伽很是不屑,案件找不到頭緒,她的氣也不順。


    “這裏怎麽有墨香啊!”


    劉冕的神經粗壯,超乎人的想象,他仿佛根本就沒聽出她話裏帶刺。


    自從上樓,他就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氣味,他來到屍體旁邊,發現這種氣味不減反增。


    “你聞一聞就知道這是墨汁的香氣?”張玄一盯著他的鼻尖,心想這鼻子也太靈了吧。


    “當然,我可是丹青妙手,日常都是離不開筆墨的。”


    “你快看看,這是什麽地方產的墨汁?”


    徐文伽把腰帶遞到他麵前,劉冕稍稍一聞就知道了。


    “這是宣州的寶相墨。”


    “這麽肯定?”


    “當然,這寶相墨可是極品,價格不菲,隻一塊就要賣半吊錢。也就是京城裏的達官貴人才用得起。”提到寶相墨的價格,劉冕不禁心有戚戚。


    “這種墨塊用料細膩,用它寫出來的字,顏色鮮亮,不易褪去。”


    “關鍵是,寶相墨裏還添加了一位香料,從墨塊到墨汁,再到用墨汁寫出來的字,都漾著香氣。墨塊上還用模子刻上了寶相花紋。”


    他說的眉飛色舞,其餘兩人卻根本沒聽進去幾句,重點已經被他們抓住。


    這寶相墨價格不菲,像死者這樣的平民是用不起的。


    “在哪裏可以買到這種墨?”


    “這樣的店鋪可不多,這墨塊實在是太貴了,隻有東市的琳琅閣可以買到。”劉冕撚撚胡須,說道。


    “隻有這麽一家店?”徐文伽追問。


    “確實。”


    “找到墨塊的來源就能破案?”她轉向提問的張玄一。


    “這倒不一定,不過,這是一條重要線索。”他實打實的說道。


    至於地圖上的提示,他就不能告訴他們了,就算是劉冕也不能。


    他們給死者穿好衣服,徐文伽跑下樓去找人,總要把屍體先弄出去才行。


    文伽走後,兩個大男人麵對著一具屍體,氣氛驟然變冷。


    “你們兩個怎麽碰到一起的?”


    趁著徐文伽不在,劉冕終於有機會問一問這件事。


    杜季威的案件告一段落,各項調查、審訊都已經結束,按理說,他們沒有再見麵的必要。


    張玄一把鞋帶重新綁好,訕訕道:“你問我,我怎麽知道。”


    “要說也是奇了,我一碰見她就要倒黴。”


    “本想到這迷樓裏好好的玩一玩,結果,美景沒看到,還惹了一身騷。”


    他把遭遇昆侖奴又大打出手的經過向劉冕一一訴說,裝作怒氣衝衝,其實,在心裏,他十分感謝徐文伽,若不是她舍身和昆侖奴搏殺,現在躺在樓底下的,說不定就是他了。


    昆侖奴的身份無法證明,他到底是為了追蹤張玄一,還是為了暗中布局,這些都是懸而未決的問題。


    甚至,也許這兩個問題根本就是重合的!


    想殺他的人也是布局的人,他手中的這張地圖就是指示他們幕後陰謀的線索。


    大唐的張道士也是因為得知了案件內幕,才不幸喪命的!


    想到了這一層關切,張玄一不禁涼從腳底起。


    這,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如果這一切都可以串起來的話,那這幕後的人,他想達到的目的,絕對不是殺幾個人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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