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珪臉色大變,快步走上來,笑道:“再怎麽說,劉員外也是我緝妖司的人,我身為司裏的首席,也不能不出點力。”


    “來人!”


    一金吾衛上前,明珪耳語幾句,那人便退到了後宅。


    包括周興在內的其餘幾人都向他投來了懷疑的目光,這個小子又要做什麽。


    “幾位不必多慮,我不過是想給你們添個幫手。”


    幫手?


    是監視才對吧。


    玄一和劉冕對視一眼,迅速明白了他的用意,周興也是聰明人,對他的意圖全然了解。


    這明珪還真是沉不住氣,有他周興在,這兩人還能翻出什麽大浪來?


    不必武後提點,他們的查案過程也盡在刑部的注視之下,哪裏還需要他緝妖司親自派人。


    不一刻,後宅之中就走過來一個人,腳踏烏皮六合靴,身穿白羅褲,棕黃色小翻領胡服。


    這身打扮,說明此人應該並沒有官身,卻又是個體麵人,關鍵還是明珪的心腹。


    待到他走近,張玄一仔細一看,心裏就有數了。


    “劉員外,這位是徐文伽,武功高強心細如發,如若你們不介意,不妨帶著他一起查案。”


    劉冕看了徐文伽一眼,便笑道:“這事好說,小兄弟生的好相貌啊!”


    他由衷的感歎,張玄一口唾水差點嗆了嗓子眼。


    劉冕這是什麽眼神啊!


    瞧這白淨的小臉,脖子上連個喉結都沒有,能是兄弟?


    這明明就是個女人啊!


    徐文伽麵容冰冷,聽了明珪的吩咐,隻是淡淡的應了一聲,就站到了劉冕身邊,做好了同行的準備。


    “文伽是我的師弟,絕對可靠,你們大可放心。”


    玄一腹誹,嗬嗬,原來是個女道士,難怪……


    看劉冕的樣子,應該沒有見過徐文伽,說明這人不是緝妖司的正經辦事人員。


    在大唐,女道士的名聲可算不佳,女道士不需婚配,也可隨便和男子交往,用現代的眼光看,就和平康坊的小娘子沒什麽區別。


    女道士人際關係複雜,男女關係混亂,此人竟然能被明珪驅使,想必兩人的淵源不一般。


    劉冕不是看不出明珪的企圖,然而,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離開緝妖司,查清案件真相。


    與這個目標相比,任何閑事都顯得不那麽重要。


    若是平常,明珪派人監視,他一定會據理力爭,說什麽也不會同意,可現在,跟著就跟著吧。


    這位小兄弟身後還背著個大竹筐,斯斯文文的,看起來倒不像是壞人。若是出了什麽問題,他相信玄一一定能夠察覺。


    經了這次的事件,他對張玄一的欽佩可說是比山高,比海深,把他看成了神人一般。


    “文伽兄弟,我們不過是去曲江池,你這背簍可以放下了,實在礙事。”


    劉冕伸出手,想幫文伽把竹筐解下來,卻被她拒絕:“不必了。”


    明珪牽起嘴角,周興無所謂,隻有張玄一腦子轉的飛快。


    也不知是劉冕性格遲鈍,還是大唐男人保守好騙,剛才徐文伽抬手阻擋的動作,張玄一甚至可以隱隱看到她細瘦的手腕,骨骼與男人絕對不同。


    都這樣了,劉冕還不能識破她的真身,真是奇也怪哉。


    “劉員外,我看這樣安排也好,明郎中選的人,自然是沒的說。”


    陰險狠毒的周興,居然跳出來說了幾句打圓場的話,這讓張玄一甚是驚奇,原來,他也有懂人事的時候。


    廢話少說,幾人啟程,據周興透露,那慘死的新科進士還在曲江池邊躺著,再拖下去,恐怕都要腐爛生蛆了。


    曲江池,位於長安城東南隅,占據兩坊之地,一半接連長安裏坊,一半算是郊外。


    此地從漢武帝時就是長安城著名的風景名勝,隸屬宜春苑,入隋之後,又經過著名建築師宇文愷的經略建造,特意修建了許多鄰水的人工景致,正式成為了長安城內男女老幼野外遊玩的勝地。


    重陽節剛過,曲江池附近遊覽的人流稍有減少,一班新科進士就選在此處,聚會宴飲。


    三人坐在馬車上,略顯擁擠,徐文伽刻意縮著些身子,不願和他們有身體接觸,玄一暗笑:他說什麽了,這就是個娘們啊!


    他現在還不準備攤牌,既然是明珪派過來的人,肯定是有大用處的,既不知底細,又不知她有多大的本事,還是先按兵不動的好。


    他瞥了一眼劉冕,這人也隻能先瞞著了。


    摸摸腰間的桃木劍,他信心十足。


    “重陽節已過,也不是放榜的時候,怎麽想起來聚會了?”玄一狀若無意的問了一句。


    按照大唐的風俗,新科進士要舉行進士宴,這一宴席往往選在初夏時節進行。


    初夏時節正是曲江池風景最優美的時候。


    柳葉四合,清風拂麵,芙蕖紅豔,碧波蕩漾。又恰逢放榜之時,所以高中的進士最喜歡選在這個時候聚會宴飲。


    談笑之間,唿和叫鬧,不勝美哉。


    劉冕歎了口氣,剛才一番折騰,情勢實在是危急,也未及把這件案子的來龍去脈說清,現在正是時候。


    這次聚會並不是為了登高望遠,也不是為了慶祝高中,而是為了給同僚慶生。


    “慶生,死的人是不是今天的壽星?”


    “你怎麽知道?”劉冕反問。


    這位趙進士,名叫趙望,父祖都是吳人,一同聚會的都是本科進士,相交甚篤。


    此番高中,他誌得意滿,時常和幾位朋友在長安城中的各大景點聚會,快意非常。


    據當時在現場的幾位進士說,他們來到曲江池,見秋風送爽,遍地金黃,很是暢快。便在曲江池沿岸搭了個帳篷,席地而坐。


    不一刻,壽星趙望就提議,去河邊蹴鞠,眾人就跟著一起去了,結果上場還沒有多長時間,趙望就尿急,下場小解。


    “等到他們再看見他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正是如此。”


    劉冕驚奇的看著張玄一,他怎麽連這都知道?


    玄一臉上掛著笑,卻沒有迴答他的問題,這還用說嗎,現代推理小說都是這樣布局的。


    一個大活人,上一秒還好端端的,下一秒就翻眼踹腿,再去尋目擊者,保證一個人也找不到。


    張玄一做好了這樣的準備,卻還是問了一句,劉冕搖搖頭,眾人忙著蹴鞠,根本就沒人注意趙望去做什麽。


    比賽都差不多結束了,他們才想起趙望一直沒有迴來,再去尋找,才發現,人早就死在輕紗帳裏,沒有氣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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