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雲知先生怎的這般繁忙?”


    竹苑院內,清靈正坐在亭中,看著桌上的糕點,興致缺缺,“阿衡,雲知先生從前便是如此嗎?”


    站在一旁守著她的阿衡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似是猶疑。


    清靈不見他迴答,抬眼看向他,“阿衡?你怎麽了?”


    阿衡忙道:“司寇大人掌一國之法,除了都城中大小案件需要處理外,各城上報來的案件,也需一一處理。”


    “姑娘也知道,這國雖是複了,可實際上,早已不比從前,司寇大人也是日日憂心……”


    他說得沒錯,在元武帝一統天下之前,那時的北越,不僅地廣且物資豐富,遠非現今所能及。


    清靈皺了皺眉,漫不經心地拿起茶壺,給自己倒茶。


    “身居高位,應謀其職……”


    阿衡聽著她這一句不鹹不淡的話,臉色變了變,心中為自家大人有些不值。


    “往日司寇大人雖也是忙碌,可自從姑娘來此後便更是……”


    “清靈!”


    清靈正走著神,聽到一聲熟悉的唿喚,迴神過來時,手間的茶壺已被奪過,自己也被人扯著站起了身。


    身前桌上冒著騰騰熱氣,是溢至桌麵滾燙的茶水,身後是結實的胸膛傳來徐徐溫暖。


    “司寇大人?!”


    阿衡一聲驚唿讓清靈徹底清醒了過來,她迴首一看,正是不知何時迴了竹苑的葉雲知。


    葉雲知在院外與葉風生分開後,本是心事重重,卻在踏入竹苑看到清靈的瞬間,所有的煩惱一掃而空。


    誰料他走了幾步,發現這小姑娘一邊倒著熱茶,一邊竟在走神!


    好在他眼疾手快,否則身前的女子,早該被燙著了。


    葉雲知帶著怒意看了阿衡一眼,這才看向自己懷中的女子。


    這一眼,清靈沒看出什麽,阿衡卻是懂了。


    他在責怪他。


    不僅僅是沒有提醒清靈險些讓她受傷,更是在告誡他,有些事,不該說。


    阿衡躬了躬身,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葉雲知將茶壺放到一旁的暖爐之上,柔聲道:“可有燙到?”


    清靈愣愣地搖了搖頭,“雲知先生何時迴來的?”


    葉雲知打量了她一眼,確認她身上幹燥之後,放下了心。


    “我要是再遲些迴來半分,這滾燙之水,便要灑在你身上了。”


    “你啊,究竟在想些什麽?”


    清靈理了理衣衫,低頭嘟囔道:“在想你啊……”


    葉雲知沒有聽清,“嗯?”


    “雖然清靈說這事不太合適,但……我還是希望,雲知先生若有苦惱之事,能夠與我訴說。”


    清靈後退兩步,與之保持一定距離,鄭重其事道,“以清靈之智,不敢保證能幫得上忙,可有些事情說出來,心裏也會好受一些……”


    葉雲知聞言後,沒有像前幾次一樣要麽避而不談,要麽避重就輕,反而是一眨不眨地與之對視了起來。


    清靈臉上的情緒也由堅定轉為猶豫,最後實在扛不住,灰溜溜地看向了別處。


    “你可知祖父叫我前去,說了些什麽?”


    就在清靈以為他不會說話之時,葉雲知忽而開了口。


    清靈在腦中轉了轉,試探地問道:“難道是和宋家有關?”


    自宋全身死一案開始,百姓談論的,可不就是這些。


    葉雲知微微點了點頭,“盡管司徒大人已死,但陛下為了震懾百官,下旨抄了宋家。”


    “男充軍,女為奴。”


    清靈一驚,“那宋姐姐她豈不是……”


    葉雲知再次點了點頭,“我想著,讓風生帶她離開。”


    清靈眉間微蹙,雖說一開始聽到陛下令旨時有些震驚,但此刻也是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來。


    若是要留在都城,那麽宋青青就隻能以奴的身份活下去,別說與葉風生成親,便是在這相府,都會遭人非議。


    更何況,她不可能永遠待在相府之內,不涉足外界。


    在北越,奴就是供人驅使的廉價勞動力,活在最低端的世界,生不如死。


    這也是為什麽,清靈當初說要為奴留在葉雲知身邊時,他有些氣憤。


    也就在相府,葉雲知待人親和,教人忘了奴的慘狀。


    可盡管如此,他也沒有讓清靈打上奴的烙印。


    許久,清靈才道:“最好的方法,確實隻能如此了。”


    隱姓埋名在他處重新開始,是宋青青和葉風生廝守一生最好的辦法。


    “可是,眾人皆知宋姐姐在相府,如何才能讓他們二人成功離開都城?”


    葉雲知淡淡道:“這需要一個契機。”


    清靈蹙眉,“契機?”


    葉雲知道:“一個能讓宋青青死於眾目睽睽之下的契機。”


    微風漸起,拂動幔帳,亦似帶走了他的話語。


    清靈知道,他口說所謂的“死”,定是假死。


    可她心中還是沒來由的一痛,葉風生和宋青青本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卻連廝守餘生都變得這般複雜。


    那她和眼前的男子呢?


    “雲知先生,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在瞞著我?”


    清靈冷不丁的一句話,讓葉風生露出了少有的詫異。


    她也並非是突然問起這事,而是很早之前就想問了。


    從她傷好之後要留在他身邊起,葉雲知便時常看著她,隻是靜靜地看著她,並不言語。


    那時清靈便會從他眼中看到一種複雜的情緒。


    似是隱忍,又似是憐惜。


    由當初對她的若即若離,到楓莊盲九一事之後,偶爾流露出的寵愛之意。


    清靈也不知,他明明情緒隱藏得很好,她卻還是發現了端倪。


    她總覺得,葉雲知知道關於她的什麽,卻沒有告訴她。


    今日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對,就這麽問了出來。


    葉雲知很快便收好了心緒,反問道:“你覺得我有何事能瞞著你?”


    清靈定定地看著他,逼問道:“我的身世,我的過去,我為何會失去記憶……雲知先生如此聰慧,當真一絲一毫都不曾知曉?”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葉雲知昂首看向遠處,卻是說了句與清靈問話毫無幹係的話。


    他抬手拿出腰後的玉笛,不容拒絕地放在了清靈的手上。


    “清靈,若有一日我隨父母而去,你便拿著這支玉笛去找祖父,他會保你餘生安寧。”


    清靈沉聲道:“誰敢傷害雲知先生,便從清靈屍體上踏過去!”


    葉雲知微微一笑,說出來的話卻是令人窒息。


    “如果要殺我的人,是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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