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房內,簡兮將白鳶放出之後,便緊緊握著九七的手,似要一輩子都不放開。


    “九七……你再等等,阿瑤定能治好你!”


    “可你怎麽這麽傻……”


    “當時在河邊為救我就不惜讓自己受傷,如今為護我去往倉山,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真的值得嗎?”


    ——


    “這麽說,大哥你見過神醫?那神醫是何模樣?”


    “神醫啊,和這位先生差不多高,身上總是掛著一個褐色的藥箱,眉宇之間總是帶著笑,為人和善,是個好人!”


    ——


    簡兮正說著,腦海中閃過一個疑問,隨後便想起了在李家村,那中年男子所說的話。


    “與三公子身形相近……眉眼間總是帶笑的男子……”


    簡兮喃喃念著,雙瞳微縮,一個猜測在心頭浮起。


    隻有和病患親密接觸才會感染疫病……


    公子亞在猜到神醫身份後,態度突然轉變……


    若九七並非是一路跟著她去的倉山,而是早就到了倉山……


    如果他是神醫,那一切就都說的通了!


    簡兮看向矮榻上的男子,眼中滿是驚訝與質疑。


    若他真是神醫,那他和倉山郡守又是什麽關係?


    與那場疫病……


    她不敢再往下想。


    “九七……你醒醒……”


    “你告訴我,那個神醫不是你……”


    “與倉山郡守同謀之人,也不是你……”


    “到底為什麽……九七,你告訴我……為什麽……”


    簡兮牽過他的手,握在手中,一遍又一遍和他說著話,不知不覺間,眼眶濕潤,聲音也變得哽咽。


    “簡兮……”


    一個微弱的聲音傳來,簡兮一怔,隨後抬手擦幹了眼淚。


    隻見矮榻上的男子額間盡是冷汗,此刻眉頭緊蹙,露出痛苦之色。


    “簡兮……”


    他如置夢魘,隻是一遍遍地喚著她的名字。


    簡兮鼻尖一酸,緊緊握住他的手,“我在!”


    “阿禦,我在!”


    看見九七如此痛苦,她再也管不得什麽是是非非,隻想陪著他。


    哪怕什麽都不做了,能陪在她身邊也好。


    “簡兮……”


    他突然一把反握住簡兮的手,似要將之揉進骨髓。


    力氣之大,讓簡兮吃痛。


    可她沒有想著掙脫,隻是一聲聲地應著他。


    “阿禦,我在……”


    “我在……”


    這聲音仿佛有魔力一般,竟讓夢魘之中的九七逐漸安定了下來,眉頭舒開了一些,可握著她的那隻手,卻死死的不願放開。


    噠噠噠……


    清脆而富有節奏的腳步聲突兀的響起,不急不緩,不緊不慢。


    簡兮正輕輕拍著九七的手,安撫著他。


    絲毫未曾察覺院中的異樣,更不知,在外麵等待她的行露和甘棠早已昏倒在地。


    忽的,一陣淩厲的風勢如破竹地刮開了禪房之門。


    簡兮猛地一驚,想轉頭看來者何人之時,後頸一涼,便靠在矮榻邊昏了過去。


    九七如大夢初醒,猛然睜眼之時,看到的正是簡兮暈倒在他身邊的景象。


    他奮力坐起身,下意識地就要護著簡兮,卻在看到來人是誰的瞬間,眸中怒意盡失。


    矮榻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子莞爾一笑,道:“禦止,別來無恙。”


    “母、母親……”


    九七看著眼前一身素衣,卻仍顯華貴,容顏出眾的女子,喃喃出聲。


    此人正是九七的生母,曾經盛寵一時的夫人,眾人一致認為未來會成為一國皇後的女子,趙氏。


    “母親,孩兒是元禦,並非……”


    自從那件事之後,她便一直喚他,禦止。


    這是一個陌生的名字,九七從未聽過。


    他亦一直在向他的母親訴說,他叫元禦,不是什麽禦止。


    可這次還未說完,就見趙姬垂眼向昏倒在矮榻上的簡兮看去。


    方才簡兮仍是蹲著,握著九七的手,來不及起身,甚至轉頭,便暈了過去。


    此時已是癱坐在矮榻邊,麵部朝下,頭枕著自己的雙手,而那之下壓著的,是方才緊緊握著她的大手。


    手的主人,自然是九七。


    從趙姬的角度,隻能看到簡兮的身形,並不能看清容顏。


    她似笑非笑,“這麽多年,你竟為了一女子,用這種方法逼我現身。”


    “禦止,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狠心。”


    “當年,孩兒死裏逃生,得知母親還活著,便時時來這歸元古寺,隻盼能見母親一麵,得見母親安好,孩兒心中便是安定……”


    “可這麽多年,母親從未見過孩兒一麵。”


    “若非如此,孩兒又怎會挺而走險?”


    九七看了看昏迷不醒的簡兮,最後仍是小心翼翼地抽出了手。


    “還望母親告知孩兒,靈珠去處!”


    他頂著昏昏沉沉的腦袋,在矮榻之上雙膝而跪,拱手正欲行大禮,卻被一隻纖纖玉手止住。


    趙姬眼神不明地看著九七,握住他雙拳的手也微微用力。


    “故意讓疫病侵蝕並惡化,命懸一線來逼我現身,就隻是為了從我口中問出靈珠的下落……”


    “這,也是為了她?”


    九七垂首低眉,強忍著疫病所帶來的不適之感,卻並未直接迴答她的問題。


    “當年母親以身血祭靈珠,才使得靈珠發揮作用,讓爹爹如有神助,以雷霆之力一統天下……”


    “若這世上還有一人知道帝王靈珠的下落,那這人,隻可能是母親。”


    “帝王靈珠?嗬……”趙姬嗤笑一聲,“你還知道那是帝王靈珠?!”


    “得帝王靈珠者,要麽是這天下之主,要麽是領兵奪主搶天下之人!”


    “禦止,以你現在的身份,真要拿到靈珠,保得住自己嗎?”


    “保得住她嗎?!”


    這質問的模樣,任誰看來,都不像是母子之間的對話。


    九七明白,自她血祭靈珠之後,她便像是變了個人一樣,變得不再像從前那個疼他護他的母親。


    可他不得不承認,她此刻的話,一字一句狠狠地擊打在了他的心上。


    這也是之前他一直不願讓簡兮去找靈珠的原因。


    她若真的找到了靈珠,這天下,便再無她容身之地。


    但他不同,他是皇子,萬千罪孽隻會集他一身,不會連累旁人。


    他抗下這謀逆的罪名,再將靈珠悄無聲息地交給她,便能保她平安。


    末了,九七固執終是答道:“勞煩母親告知靈珠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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