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夜色籠罩住整個漳州城,城中其它地方尚且有星點光亮,而城西流民營的所在地卻是漆黑一片。


    午夜時分,按例巡查營地的兵士鑽出營房,睡眼惺忪又喝了酒,走起路來都東搖西擺。


    “大半夜巡查個屁,哪個死鬼不睡覺?”


    兵士不滿的嘟囔,殊不知在黑夜的掩護下,那一群雙眸泛著困獸之光的“死鬼”,正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


    豫王府


    靠近床榻邊的燭台上,一根蠟燭即將燃盡,隻餘燭心兒還與火光糾纏時,被人倏然吹滅。


    孫嬤嬤清理好燭台,將一根新蠟燭點燃,放上燭台。


    霎時間,整間房如獲新生,明亮而又溫暖。


    燭火之旺盛,哪怕一聲沉重歎息吹過,也不過隻讓它左右搖擺兩下,有安安穩穩地向上燃燒。


    孫嬤嬤微微愣神,將視線轉向床榻上昏迷的蕭元一後,眉間愁雲圍繞。


    他何時能醒來?


    孫嬤嬤緩緩坐在床榻邊,端詳著雙眼緊閉的男子,眼神中流露出不常見的憐惜。


    他們母子二人容貌相似,就連睡覺時的眉眼都一摸一樣。還有那張微微嘟起的薄唇,皆是透著孩童的可愛。


    恍惚間,孫嬤嬤仿若看見,多年未見的謝太貴妃。


    難道,他也要重蹈自己母親的老路?


    “嗯······”


    一聲低沉的呻吟,頓時打破孫嬤嬤的憂思,她瞪大眼睛,緊抿雙唇,緩緩將頭靠近蕭元一。


    剛才是他發出的聲音?


    “咳咳······咳咳······”


    不算輕微的咳嗽聲,驚得孫嬤嬤瞬間坐直身子,一臉欣喜地搖晃著蕭元一。


    “王爺,醒醒!”


    就如做了一場綿長又沉悶的夢,蕭元一醒來後,眼神中都泛著迷惘的光芒。


    “孫嬤嬤,本王這是怎麽了?”


    許是昏迷太久的緣故,連蕭元一都被自己的嗓音嚇住,嘶啞且虛弱就像死而複生一般。


    喜悅的淚水,被孫嬤嬤鎖在眼眶中,聲音卻控製不住顫抖,“王爺,您被人刺傷了,您還記得嗎?”


    這句話瞬間撥開嗎,蕭元一記憶的迷霧。


    憤怒哭泣的常慶、沒入自己身體的匕首、還有昏迷前周千尋焦急的唿喚,都一一呈現在他的腦海中。


    “常慶現在何處?”蕭元一激動地攥住孫嬤嬤的手臂,眼神急切且期待。


    孫嬤嬤抿了抿嘴唇,思量著如實相告的後果。


    “孫嬤嬤,你快說啊!”她的欲言又止,令蕭元一大感不妙,“常慶還在府中嗎?尋兒有沒有按照本王所言,保住他的命?”


    “王爺,”孫嬤嬤垂下頭,歎出一口氣,“四夫人遵從您的命令,與容玄和林管家拚命要保下那孩子性命。隻不過······”


    她搖了搖頭,望向蕭元一,將他昏迷後所發生的一切如實相告。


    “尋兒,她現在如何?”蕭元一掙紮著坐起。


    孫嬤嬤邊幫他坐正身子,邊道:“四夫人現在被關在廢苑中,聽說身體狀況不太好。”


    聽聞此言,蕭元一一把掀開錦被,恨不得立馬將周千尋從廢園中接迴。


    “王爺,你千萬不要衝動!”孫嬤嬤將他攔下,蹙眉道:“四夫人雖身體抱恙,有綠弗照料,聽說大夫人與二夫人也時常關照,送些食物與藥品,一時不會有大礙。


    自您昏迷後,三夫人掌管府中事務,王府之中皆是她的親信。您現在身體虛弱,冒然衝出去救人,終會寡不敵眾。三夫人本就嫉恨四夫人,難保不會對她不利!”


    “她敢!”蕭元一動了怒,腹部傷口被觸痛,他不禁蹙眉,從牙縫中擠出一聲呻吟,“啊······”


    “王爺,你千萬不能著急,一切要從長計議。”


    孫嬤嬤焦急查看蕭元一傷口,見沒有滲血,懸著的心倏然放下。


    腰腹部傳來的痛感,讓蕭元一的逐漸冷靜,沉默許久後,他眼神銳利的望向孫嬤嬤,“你被軟禁在我身邊,又是如何知道這麽多近況?”


    “消息是二夫人來探望時,偷偷告訴老奴的。”孫嬤嬤將一杯茶水遞給蕭元一,壓低音量又道:“在您醒來前,容玄剛剛離開。”


    “他被放出來了?”


    “容玄中了內傷,這幾日一直在療傷。如今沒有了大礙,又有什麽地方能關住他呢?”孫嬤嬤笑起。


    蕭元一聽後,也是垂眸淺笑,麵上又恢複往昔的冷峻與卓然,“他既已痊愈,就好好替本王幹活吧!”


    ***


    清晨微光,透過未關嚴的窗欞縫,在房間中灑下幾道光束。


    自蕭元一昏迷,連著幾天晚上,單蘭旖都堅持守在他榻邊。就是想要蕭元一醒來那刻,第一眼看見的人是自己。


    昨晚她實在扛不住了,剛吃過晚飯兩張眼皮就像黏在一起,怎麽都睜不開。


    在燕迴的勸說下,單蘭旖迴房休息,沉沉的睡上一覺,再睜眼已是早晨。


    她有些懊惱沒有堅持,一股腦要把氣兒撒在燕迴身上,衝著房門外高喊:“燕迴,這個賤蹄子!都什麽時候了,也不來伺候本夫人洗漱!”


    若是平日,單蘭旖叫罵聲一落,燕迴就會屁滾尿流的跑進房。


    可今日,有點不同尋常,房門外寂靜的可怕,就連房簷上麻雀的喳喳聲都消失不見。


    單蘭旖呆坐在床沿邊,迴神後穿鞋下床,快步走到房門前。


    當她的手要觸碰到門板那刻,倏然頓住,眉間露出狐疑的神色,可最終還是將房門推開。


    “三夫人,請留在房中,不要出來!”兩名臉生的侍衛堵在房門外。


    單蘭旖蹙眉,厲聲嚷道:“你們是誰的人,竟敢攔本夫人?”


    “三夫人,是王爺下達的命令!”門口侍衛皆是麵無表情,看向單蘭旖的眼神更是漠然的可怕。


    單蘭旖聽說蕭元一醒來,麵色欣喜,立馬要往房外去,“讓開,本夫人要去見王爺!”


    “王爺的命令是讓三夫人在房中禁足。”侍衛沒有讓步的意思,而是又將之前的話重複一遍。


    單蘭旖呆愣住,有點想不明白,昨個豫王府的人都還唯她是從,怎麽一夜醒來就變了天?


    她心中隱隱不安,但往日在王府蠻橫慣了,又仗著有太後撐腰,依然不依不饒,“你們倆算什麽東西,就能代表王爺?我侍女燕迴呢,讓她來見本夫人。”


    “不好意思,”兩名侍衛相視一笑,齊齊閃開身子,站在房門兩側,其中一人道:“她恐怕再不能伺候您了!”


    他陰陽怪氣的腔調,令單蘭旖十分不悅,剛想發火,不經意瞧見院中景象,頓然全身僵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在她房外的廊下,竟整整齊齊擺放著不下十具屍體,而燕迴也在其中!


    “他們······他們······”單蘭旖嚇得退後幾步,捂住口鼻,不可置信的瞪圓雙眼。


    成為可怖屍體的那幾人,皆是單蘭旖在王府中親信,是他們幫她控製府中各人,甚至於蕭元一。


    “三夫人,您在府中的親信皆已被容公子絞殺。之所以留您一條性命,隻不過是想等王爺親自處理!”一侍衛冷冷瞥了單蘭旖一眼,又道:“您還是老實待在房中吧!”


    說完,未等單蘭旖再做反應,兩侍衛將房門“嘭”一聲關上,將清晨陽光毫不留情阻隔在房外。


    “啊,嗚嗚······”


    陷入陰暗的房間中,瞬間傳出撕心裂肺的哀嚎聲。


    妙苑


    周千尋緩緩睜開雙眸,映入眼簾的是,藕色金線的窗幔飄然可垂下。


    她唇角勾起一抹自嘲,以為自己還在夢中,又將雙眸闔上。


    “千尋妹妹,您醒了嗎?”


    聽到這聲柔柔的唿喚,周千尋並沒有睜開眼睛,而是奇怪的蹙起眉毛。


    這不是柳佳蓁的聲音?


    她也被關進廢苑了?


    不對!


    周千尋倏然睜眼,恰看到一雙如彎月的眼眸,正笑意盈盈的盯著自己。


    這不是柳佳蓁又能是誰?


    “佳蓁姐姐,你怎麽······”周千尋話沒問出口,不由頓住。


    她環顧四周,愣了愣,這兒不是廢苑而是自己在妙苑的房間。


    “我被放出來了?”周千尋一臉迷茫的望向柳佳蓁。


    可還未等到她的迴答,就又有一個爽朗的笑聲響起,“千尋妹妹,你還真是病糊塗了,都忘了今兒天不亮時,是王爺親自把你接出廢苑的!”


    這個聲音是君若楠。


    “若楠,千尋妹妹是半昏半醒時,被王爺帶出來的。一時沒記起,也是應當。”柳佳蓁溫柔笑道:“千尋妹妹,昨夜王爺醒來後,便命容公子處理了單蘭旖所有親信,並將她囚禁在蘭苑中。”


    君若楠滿臉興奮,叫道:“昨晚還真是大快人心!”


    “王爺刀傷已無大礙?”比起單蘭旖,周千尋更關心的人是蕭元一。


    柳佳蓁,“妹妹放心,王爺適才還在這裏。剛被林管家叫走,似是要去衙門處理公務。”


    “是要帶常慶迴來?”


    見周千尋一臉欣喜,柳佳蓁微微怔住,不知該如何開口,告知她那孩子的死訊。


    “妹妹······”


    君若楠倒未想太多,不假思索道:“那孩子昨日正午已被處斬!”


    “什麽?”


    周千尋驚唿一聲,上半身因震驚而僵住,雙唇止不住顫抖,眼淚順勢滑過麵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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