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晌午開飯時,憐笙挎著食盒,要去給妙苑送飯。


    走到妙苑北邊的一條小道時,她突覺身後有人靠近。可還未等她轉身,就覺脖頸處劇痛,之後便不省人事。


    那條小道,是廚房通往妙苑的捷徑。地處偏僻,平日裏,很少有人經過。所以直到憐笙自己醒來,都沒有人發現她。


    聽完憐笙的話,綠弗隻覺頭皮發麻,心中不詳預感越加強烈。


    “綠弗姑娘,咱們府裏是出賊了?”張嬤嬤見綠弗麵色難看得緊,擔憂道:“那要趕快給林管家與孫嬤嬤說說。”


    常慶的真實身份,在豫王府沒有幾個人知道,此次他失蹤,處處透著詭異。


    顯然,是有人費盡心思,將他誘騙出妙苑。


    但豫王府守衛向來嚴苛,要想帶著一個活人走出府去,也不是容易的事。


    想必常慶此時,應該還在王府之中。


    “張嬤嬤,此事先不要張揚。”綠弗肅了神色,壓低音量道:“我去向林管家稟報。”


    她說完便行色匆匆,去往林貴則處。


    “什麽?常慶不見了!”


    待綠弗把常慶失蹤之事告知林貴則後,他也是大驚失色。


    經過這些時日調查,確實查到送出流民營的人都不知所蹤。王府暗衛跟蹤王錦晨多日,卻未找出他與此事有一絲一毫關聯的證據。


    現在,蕭元一握在手中的關鍵證據,隻有常慶一人。若是他有不測,流民案必將陷入死胡同,真相也將再無揭開的時候。


    “你在王府派人到各處尋找!”林貴則不敢邊說邊往外走,“我去稟告王爺。”


    “是!”


    ***


    林貴則趕到漳州府衙見到蕭元一後,又遵照他的意思,馬不停蹄趕往周家鋪子接上周千尋,剛好與蕭元一一同在妙苑外會和。


    “人找到了嗎?”


    麵對蕭元一等人焦急目光,綠弗愧疚難耐,腿一曲跪在地上,哽咽起來。


    “奴婢有罪,沒有看好常慶!”


    林貴則走後,綠弗按照兩人商議好的對策,不敢在府內大張旗鼓尋找常慶。


    隻是調派王府親信侍衛,在內府各處暗中查找,但到目前為止皆是一無所獲。


    蕭元一心中煩躁,剛想問責,轉眼瞧見周千尋滿臉求情神色,壓製即將上頭的怒火,道:“內院各處都找了?人會不會已經出了王府?”


    “內院各處及三位夫人的院子,都已派人去過······”綠弗眼眶猩紅,沮喪低下頭搖了搖,片刻又抬頭道:“奴婢仔細問過值班侍衛,並沒有見到可疑人員出府。”


    “那人一定還在王府內!”周千尋篤定地望了望蕭元一,又對其他人道:“大家再想想,府內還有什麽地方,咱們沒有搜到?”


    房中頓時沉默,每個人都在極力迴憶,還有哪些地方是漏網之魚。


    “府內那處廢棄的院子,可有搜查?”容玄突然發問,


    除了周千尋不知他所說之處,其餘各人像是被點醒,紛紛將目光投向綠弗。


    “沒有!”


    這個肯定迴答,令房內人又重燃希望。


    “走,咱們一同過去!”


    蕭元一一聲令下,幾人隨他疾步走出妙苑,向那處廢棄的院子而去。


    在路上,周千尋才從綠弗口中得知,他們現在要去的那處院子,就是蕭元一小時候被發瘋貓群攻擊的地方。


    她知道後,下意識望了望蕭元一背影,心中隱隱透著不安。


    果然,剛走到廢棄院子門口,蕭元一突然停下腳步。


    他棱角分明的嘴唇,緊緊繃成一條直線,喉結上下滑動。


    就在周千尋以為,蕭元一會轉身離開之時,他用眼神示意容玄將厚重的院門推開。


    “吱呀······”


    暗紅色的木質大門因為陳舊,發出刺耳且揪心的聲音,眾人曠過門檻,映入眼簾的是一處不大的院子。


    院子裏隻有一條青石板路,兩旁空點已經長滿了一米高的雜草,道路的盡頭是一座牆皮脫落稍顯破舊的房屋。


    應是許久無人居住的緣故,院內到處彌漫著一股刺鼻的味道。


    “常慶!”


    周千尋的唿喊聲不大,卻在寂寥許久的院中顯得異常突兀,驚得一棵枯樹上的麻雀四處逃竄。


    沒一會兒,散出去搜查的人都重新聚在一起。


    “西邊廂房沒有!”


    “東邊也沒有!”


    “院後沒有!”


    “······”


    眾人的目光再一次同時投向,這間院中唯一沒有被搜查的房間,青石板路盡頭的正房。


    王府內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蕭元一年幼之時在這間房中經曆了什麽。


    自從他被襲擊後,這處院子被廢棄,出事的正房被封,再也無人進過這間房,就連院子都沒人敢靠近。


    “門上的鎖被人砸了!”容玄將門上鏽跡斑斑的大鎖遞給蕭元一。


    蕭元一眉頭緊皺,目光倏然淩厲,提高音量喊道:“常慶你在裏麵嗎?”


    此時,院內所有人麵色凝重,唿吸都似屏住,生怕錯過房內一丁點細微的動靜。


    “嗚嗚······”


    令人窒息的寂靜後,一聲悲痛欲絕的哀嚎如平地炸雷,讓在場之人的心髒亦如狂風暴雨中的小船,七上八下顛簸搖晃。


    短暫驚愣後,容玄首先破門而入,其他人緊跟其後。


    適應房內昏暗光線後,所有人再次驚愕在原地。


    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四具屍體一字排開,被平放在正房中央。


    “嗚嗚······娘······”


    在一具中間女性屍體旁兒,失聲痛哭的正是失蹤多時的常慶。


    娘?


    房間內愣愣站著的幾人,麵色變化出奇的一致,皆從驚愕瞬間變成疑惑。


    常慶的家人與好友,明明是被王錦晨帶出府衙的牢房,為何突然會陳屍在豫王府廢棄的院落中?


    尖利而嘶啞的哭聲,迴蕩在陰寒殘破的房間中,仿佛從地獄中傳來控訴,悲憤而詭異!


    “常慶······”


    斂去震驚,蕭元一極力保持的平靜,卻在常慶迴頭的那刻蕩然無存。


    那本應是一雙明亮眼眸,盈滿天真無邪,笑意盎然的麵對每一個人。


    可此時,那雙眼眸猩紅的可怕,怒火焦灼著悲傷,瞳仁劇烈抽縮著。


    更像是一隻隨時撲上去咬人幼獸才會有的眼眸。


    “王爺,我的家人為何會死在這裏?”


    常慶顫栗著雙肩,死死地盯著與自己一步之遙的蕭元一。


    “······”


    常慶的質問,猶如一根刺紮在蕭元一喉結上,讓他無言以對。


    “常慶,你要冷靜!”容玄一步一步試圖靠近,“就在今日,王爺派出跟蹤蕭元一的暗衛,被發現陳屍在一條暗巷中。我們懷疑······”


    “你們不要再騙我了!”


    痛徹心扉的悲痛,已然讓常慶失去理智,他怒瞪著在場每一個人,緩緩站起身。


    “翠珠都告訴我,你們早就把他們關在這裏!”


    所有人震驚於常慶的話,但也立馬明白他已被人蠱惑欺騙。


    綠弗焦急道:“常慶,翠珠不是豫王府的人!你被她騙了!”


    “嗬嗬!她是騙子?”麵頰被淚水洗刷的少年,唇角揚起,嘲諷中帶著自嘲,“可至少她帶我找到了家人,而你們呢?我是被騙了,是被你們騙的!


    傻傻地相信你們,會還死去流民一個公道!”


    “常慶,你冷靜想一想,王爺若要掩蓋流民營的真相,為何要一直將你藏在妙苑?直接將你殺了,不更對自己有利?”


    周千尋的話令常慶短暫遲疑,短的亦如夜空劃過的流星,轉瞬消失不見。


    昨日他還期盼著與家人團聚,今日就親眼目睹他們變成一具具冰涼的屍體,任誰都不能保持清醒與理智,更何況一個孩子。


    “不要再狡辯了!我家人為什麽會死在這兒?為什麽?”


    “常慶!”


    許久未發一言的蕭元一,高聲喊出悲憤少年的名字,他迎向少年的眼神坦蕩無畏。


    常慶或許是被蕭元一的氣勢震住,不再歇斯底裏,隻是狠咬著下唇,怒瞪著他。


    蕭元一輕輕歎出一口氣,再開口時,語氣中竟多了少見的溫情,“家人亡死,你的悲傷與憤怒,本王深有體會。你是個聰明且明辨是非的孩子。


    你冷靜下來,好好迴憶一下,本王之前對你所做的一切,便會想明白,這不過是他人挑撥離間的圈套。


    你我決裂,不僅你會陷入危險,流民營死去的人更不會討迴公道!”


    聽完這番話,常慶極力壓製住悲憤,腦海中不斷閃現,從陝縣老家逃出後的顛沛流離。在想到妙苑這段日子時,心中竟升起一股暖流,常慶自己都沒想到,記憶中最美好的時光竟是在妙苑。


    常慶聳起的雙肩漸漸放鬆,急速劇烈的喘息平緩下來,滿臉的慍色也褪去不少。


    “常慶,本王保證,一定會將殺你家人的兇手繩之於法!”蕭元一試圖靠近常慶,容玄想要阻止,卻被他無視。


    “我和家人隻想安穩過日子,為何要對我們趕盡殺絕?”


    常慶低垂著腦袋,眼淚亦如決堤的洪水,洶湧而下,將腳下地麵塵土浸染成一灘泥水。


    “常慶,錯不在你們。”


    蕭元一站在常慶對麵,抬手扶住他的雙肩,垂頭望著黯然落淚的少年。


    常慶在一片氤氳中,看到一雙錦麵華靴,麵料考究繡功精美,或許是他這種人一輩子都穿不少的。


    不知為何,翠珠離開前所說的話,就像甩不掉的幽靈環繞在他腦海中。


    “咱們窮苦人,生來就要被富貴之人玩弄與股掌。他們對你好,亦不過有自己的目的,莫要相信他們所說,一定要相信自己所見!”


    他見到了什麽?


    母親,好友與弟弟妹妹的屍體!


    是啊,這才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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