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命綠弗傳信,讓本王來演這出戲,是為引出幕後造謠者?”蕭元一嘴角噙笑,一雙黝黑的眸子定定的望向周千尋。


    周千尋在他眼眸中看出讚許,眉目間浮上些許得意,“除此之外還有兩個目的。其一,是妾身不想成為您後院女人們的眼中釘,肉中刺。被您“唾棄打罵”也總比當一個人形箭靶子強!


    其二,妾身對您的大夫人柳佳蓁很有好感,想要幫幫她。”


    “幫幫她?”蕭元一疑惑道:“柳佳蓁在王府中有何難事?”


    周千尋歎氣,“妾身進王府沒幾天,就接連被單蘭旖下絆子。而向來不願與她為伍的柳佳蓁,定然沒少受她的責難。王爺,您雖然與柳佳蓁沒有夫妻情義,但她畢竟是您府中人,又怎能任她自生自滅?”


    聽聞此言,蕭元一憶起,每迴見柳佳蓁都一臉淒淒哀哀的神情,本以為她就是懼怕自己。現在想來,應是受了委屈卻不敢吐露。


    “所以,你想讓府中人看看,本王會為大夫人責罵正當寵的四夫人,她在王府的地位也不會再被人輕視。”蕭元一道。


    周千尋蔥段似的小手拍了拍蕭元一肩膀,唇邊笑意中滿是奉承,“王爺果然是王爺,一眼就看穿妾身的小伎倆!”說完,又似想到什麽,瞪著眼問綠弗,“還沒問你倆,我與王爺的戲演得如何?那兩人信了嗎?”


    綠弗抿嘴一笑,道:“桃心與燕迴自是信了,在院中聽得膽顫心驚,沒一會兒就離開了!”


    “能不信嗎?”容玄歪頭瞧了瞧一地的碟碗碎片,又對著院中四分五裂的大門撇撇嘴,“就衝這些個東西,也不敢不信啊!”


    蕭元一摸摸鼻頭,現在想來踢院門做的是有點過,尷尬間話鋒一轉,對周千尋道:“尋兒,本王來還想告訴你一個消息。”


    “什麽?”周千尋垂頭望向他。


    蕭元一笑道:“邢望春與你的家人,後日便會到達城內。”


    “真的?太好了!”周千尋唇邊泛起如花的笑紋,可欣喜的心情沒有持續多久,她便又蹙眉嘟嘴,“來了又怎麽樣?今兒是初七,離下次逢五的日子還早著呢!”


    孫嬤嬤定下的規矩,王爺妾室每月逢五的日子才能出府,否則就要受罰。


    見周千尋原是為這事愁眉苦臉,蕭元一心中暗笑,真是一物降一物,向來膽大妄為的周千尋,是完完全全被孫嬤嬤給壓製住!


    “尋兒,你說這豫王府是孫嬤嬤做主,還是本王做主?”蕭元一挑著長眉問。


    周千尋還沉浸在煩憂中,順著他話脫口而出,“當然是王爺做主!”這話一出口,她才反應過來,麵上瞬間由悲轉喜,興奮問道:“後日王爺要帶妾身出府見家人?”


    “嗯!”蕭元一唇邊挽起一抹弧度,撩人心扉中帶著一種深深地寵溺。


    “王爺~”一聲柔情似水的長音唿喚後,周千尋張開玉帶般的雙臂,從後環住蕭元一脖頸,興奮道:“謝謝王爺,我愛死你了!”


    愛死······本王?


    這句大膽的表白,瞬間將蕭元一其中一個優秀品質,“處事不驚”抹殺的渣都不剩。更讓他心髒砰砰直跳的是,周千尋嬌嫩的肌膚正貼著自己的麵頰,她溫暖的體溫,她清新的氣味,甚至於她微笑時抖動的肌肉,他都感受的一清二楚。


    蕭元一體內燥火,被添了一把又一把的柴,真真的是越燒越旺。他極力克製,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倏然收緊,將衣料緊緊攥在手心。


    “呃······容玄,你去找府中工匠,將妙苑的院門盡早按上。”忍耐讓他的嗓音嘶啞低沉。


    “現在?”容玄眨眨眼,隻覺蕭元一這句話來得突然。可抬眼瞧見他麵紅耳赤的模樣,心底了然。


    “是,王爺。容玄這就去!”他匆忙俯身作揖,還拉了綠弗一把,“還傻站著幹嘛,走了!”


    綠弗一臉迷茫,“去哪?奴婢還要打掃地上碎片呢?”


    “快走吧!咱們在這兒礙眼了!”容玄撇著嘴角,不由分說就推綠弗往門外走。


    興奮勁過去的周千尋,意識到自己失態,慌忙站直身子。她不好意思的瞟向蕭元一,恰好他也揚起頭。那直勾勾的熱烈眼神,讓周千尋的心猶如小鹿亂撞。


    “等······一下!”


    正欲推門離開的容玄與綠弗疑惑轉身,隻見周千尋使勁將蕭元一從圓凳上拉起來,紅著臉道:“王爺,您剛訓斥完妾身,若是一直逗留難免引人懷疑。您······您還是快走吧!”


    “本王······”


    不等蕭元一再多說一句,他與容玄就一並被推出正廳。


    隨著房門“砰”的一聲關上,蕭元一愣在當場。


    寒風颼颼的在蕭元一耳邊亂竄,甚至順著倒灌進衣襟中。他打了個寒顫,體內燥火漸漸熄滅,也隨之恢複往日的冷峻。


    “她是將本王趕出來了?”蕭元一不可置信的指著房門道。


    容玄極力保持麵色平靜,“四夫人說的沒錯,剛吵完架就親熱,不太合乎常理!”


    “誰······誰要與她親熱!”蕭元一舌頭打著架,想要再爭辯幾句,嘴張了半晌愣是沒說出一句話。


    隻因容玄說的是實話,他無從辯駁,幹脆氣急敗壞猛甩衣袖,大步流星的向院外走。


    沒走出幾步,蕭元一突然停住腳步,像是氣不過倏地轉身,手指對著容玄揮舞了半晌才道:“你······扣半個月俸祿!”


    本是垂著腦袋偷笑的容玄,驀地抬頭,滿目驚詫,“王爺,容玄做錯何事,竟要罰去半個月俸祿?”


    “你······最近太過放肆,什麽話都往外說!”蕭元一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他這個理由怎麽聽都像是臨時編的,自認倒黴的容玄獨自一人,在唿嘯寒風中無聲哭泣。


    ***


    “夫人,夫人!”


    燕迴人還沒進到蘭苑的東暖閣中,她殷切的唿喚就先一步傳入房中。


    小息剛醒的單蘭旖,盤腿坐在軟榻上,伸著懶腰,對推門進來一臉興奮的燕迴道:“妙苑如何?”


    “哭天喊地,就差出人命了!”燕迴幸災樂禍道。


    聽聞此言,慵懶的單蘭旖瞬間精神抖擻,雙眼泛光道:“快仔細說說,怎麽個哭天喊地?”


    “王爺這迴是動了大怒!到了妙苑,一腳就將院門踢飛!”燕迴不僅說還配上了表情與動作,將當時蕭元一的兇狠學的是微妙微翹。


    單蘭旖的興致一下子被勾了起來,急急道:“然後呢?”


    “四夫人就喊冤,王爺說她狡辯,四夫人就跪了下來,哭得是梨花帶雨!”為了讓她高興,燕迴描述的很是細致。


    單蘭旖鄙夷的撇撇嘴角,“真是狐媚子,還想用眼淚博得王爺的憐惜?”


    “就是,那會兒王爺伸出手朝四夫人臉去了。”燕迴瞪著眼,冷哼一聲,“桃心那個呆子,竟說王爺是要給四夫人抹淚。奴婢瞧著分明是想要甩她大巴掌!”


    “扇了嗎?”單蘭旖眼底浮現狠戾。


    燕迴訕笑一聲,“王爺許是顧念有旁人在,給四夫人臉麵,沒下手。”


    “王爺還是對那小商女有情!”單蘭旖使勁扯著手中帕子,惡狠狠道。


    見自家主子滿臉失望與憤怒,為不讓她怒火噴發殃及自己,燕迴急忙又道:“不過,王爺十分暴戾的將四夫人拖進廳中,雖然奴婢沒看到裏麵發生了什麽。但聽著裏麵劈裏啪啦的打砸聲,還有四夫人的哀嚎,奴婢覺得她定是受了皮肉之苦!”


    解氣!


    聽到周千尋挨了蕭元一的打罵,鬱結在心中多日的怨氣終於散去,單蘭旖喜笑顏開道:“看來那小商女在王爺心中,也不過如此!”


    “王爺性子暴躁,四夫人又出身低微,對她隨時打隨時罵,還不完全憑心意?”


    燕迴說著話,就是想討單蘭旖歡心,誰曾想一抬頭,她正陰沉著臉瞧著自己。


    “夫······夫人,奴婢說錯什麽了?”她冷厲的眼神令燕迴腳底生寒,她雙腿一軟跪在塌邊。


    “哼!”單蘭旖從鼻子裏哼出一聲,睥睨著戰戰兢兢地燕迴,冷言道:“王爺性子如何,也是你能說三道四?”


    低垂著腦袋的燕迴,心頭亂顫,剛說話沒把門竟忘了單蘭旖的禁忌,就是誰都不能說半句豫王爺的不是。


    她心中暗暗叫苦,本是討賞的差事卻因自己這張嘴,不禁沒了封賞還要受皮肉之苦。


    “老規矩,掌嘴二十,你自己來!”單蘭旖身子往背後的錦麵靠枕上縮了縮,冷著臉道:“別想渾水摸魚,本夫人要聽見聲響!”


    “是!”燕迴囁喏迴道,之後吞咽幾口口水,再也沒有猶豫,左右開弓朝自己麵頰猛扇,她扇一巴掌還自己數一下,“一、二、三······”


    啪、啪、啪的巴掌聲在暖閣中迴蕩。


    清脆響亮,還帶著些許節湊,讓閉著眼假寐的單蘭旖覺得十分舒適,她完全沉浸在一種變態的享受當中。


    “十八、十九、二十!”


    隨著巴掌聲倏然消失,單蘭旖心間纏繞著一股悵然若失,她眼中露出嗜血的兇光,但卻是一閃而過。


    “你知道消腫的藥在哪,自己拿去敷了!”單蘭旖瞧見燕迴紅腫的麵頰,皺了皺眉,輕聲慢語中滿是威脅:“若王府傳出,本夫人虐待侍女的消息,第一個收拾的便是你!”


    燕迴像是已習慣她的做派,忍著疼痛討好笑道:“夫人,燕迴是您的陪嫁丫鬟,出賣您又有什麽好處?”


    這句話說得倒是實話!


    自家主子在王府橫行霸道,燕迴沒少狐假虎威,離了單蘭旖她也就什麽都不是。


    可單蘭旖又何嚐離得開她?


    單蘭旖進豫王府時帶來了不少侍女嬤嬤,卻都被與蕭元一一個脾性的冷麵孫嬤嬤趕了迴去。說王府養不起那麽多閑人,單蘭旖既然進了王府就要遵守豫王府的規矩,隻能留娘家一名貼身侍女在旁伺候。


    所以,從小伴著單蘭旖長大,又最為機靈的燕迴被留了下來。


    就這麽一個可以信賴的人兒,單蘭旖就是再暴虐,對燕迴還是會手下留情。


    “燕迴,王爺的心思還真難懂?”單蘭旖強強鼻頭嘟起嘴,一副嬌俏少女煩惱的模樣,與剛才的狠戾判若兩人,“傳聞說,他對那小商女寵愛至極,可現在卻說翻臉就翻臉!”


    有了剛才的教訓,燕迴謹慎酌言,“王爺對四夫人可能是一時興起,膩歪後還是覺得夫人這種千金貴女更合心意。”


    “千金貴女?”單蘭旖眼中又現出陰狠,一字一句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怕不是本夫人!”


    見她又變了臉色,燕迴打了個激靈,強保持鎮定道:“奴婢愚鈍,不明夫人意思。”


    “王爺懲治小商女,不就是為了那個裝腔作勢的柳佳蓁!”單蘭旖咬牙切齒。


    燕迴恍然大悟,心中又不由暗誹單蘭旖心思深沉難伺候,


    當初,是單蘭旖要借題發揮造謠四夫人欺負了大夫人,為的不就是讓王爺懲罰四夫人。如今計謀得逞,她竟然又怨王爺為大夫人出頭!


    嫉妒之心還真的能令女人蠻不講理。


    燕迴小心翼翼迴道:“夫人您說,咱們要怎麽對付大夫人,才能讓您解氣?”


    “蠢貨!”


    單蘭旖的嗬斥,讓燕迴渾身一抖,“奴婢是蠢,您消消氣!”


    “王爺會為了那老女人懲治小商女,難道就······”單蘭旖哽咽住,心頭湧上一股淒涼,咬著後槽牙道:“難道就會對本夫人網開一麵嗎?”


    此話一落地,燕迴徹底不敢說話了。


    單蘭旖是個典型的多麵人,她當麵溫柔可愛玲瓏貼心,轉臉可能就會兇狠無情刻薄自私。但不管如何變臉,她都對蕭元一的愛慕之心卻從來不變。


    燕迴作為單蘭旖的貼身侍女,最了解她這位主子為了嫁給心儀之人,都不惜毀了自己的容顏。


    有時想起這件事,燕迴心中也不禁釋然,一個能對自己都能狠下心的人,對他人又怎能不狠呢?


    “那夫人的意思是······”


    單蘭旖拿起矮桌上的畫本,捧在眼前道:“王爺大張旗鼓的懲治小商女,就是要告訴府中人不要小看了柳佳蓁。而那小商女就更不足為懼,粗鄙不堪失寵是遲早的事。


    她們的事就先放一放吧。王爺好不容易迴了豫王府,本夫人可不能讓他厭棄。


    燕迴,下迴逢五出門,本夫人要好好采購些首飾服飾!”


    “以夫人的容貌,精心裝扮一番必然要壓過府中其她夫人!”燕迴順著她心意道。


    單蘭旖終於露出舒心的笑,“小廚房燉了燕窩,你也去喝一碗。”


    “是,奴婢這就去領賞。”


    燕迴鬆了口起,忙不迭行禮,退出了碳火燒得極旺,卻寒若冰窖的東暖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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