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


    無數黑色的眼珠。


    還有詭異的念誦聲不停響著,隻是聽不清它們到底在說些什麽。


    隨著那聲音越來越急促,越來越尖銳。


    草席上躺著的,相貌平平無奇的男人,猛地驚醒。


    他渾身冷汗淋淋,不停喘著粗氣。


    顯然還心有餘悸。


    “叔叔,你終於醒了。”羅伊放下手中的木盆,開心上前,“今天又有蘇格蘭場的探員來檢查,不過被我應付過去了。”


    “叔叔?你叫我叔叔?”躺在床上的男人指著自己,滿臉驚愕。


    他感覺頭腦昏昏沉沉,又頭疼欲裂。


    “對呀,範海辛叔叔,你怎麽了?”羅伊也有些訝異。


    叔叔這不會是在考驗我們吧?


    “你說我叫範海辛?”男人更感疑惑。


    他感覺自己,好像忘記了很多東西,頭腦裏一片空白。


    如果不是聽小男孩說,男人恐怕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叔叔,你該不會……”羅伊滿臉糾結,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房間有鏡子嗎?拿過來我看看。”


    等把鏡子拿到手,範海辛一看,發現裏麵是一張完全陌生的平凡臉龐。


    他有些驚慌,又下意識往懷裏一摸。


    居然從懷中摸出來一個小小的,軟乎乎的小玩意兒。


    羅伊也湊過來看,發現隻是一個白綠色,身上有幾道奇怪紋理,長著幾片葉子的樹根模樣的東西。


    “叔叔,你身上帶著個樹根做什麽?”


    “這是人參,不是樹根。”範海辛解釋道。


    咦,我又是從哪裏知道人參這種東西的?


    而且這麽大一個人參,看起來不便宜,它又是從哪來的?


    不過雖然記不得,這株人參從何而來。


    但範海辛莫名感覺,它對自己而言很是重要。


    所以,範海辛依舊把它揣迴了懷裏。


    “你叫什麽名字,她們兩個呢?”他問道。


    “我是羅伊呀,這是蘿娜,這是蘿麗。”羅伊心裏七上八下,叔叔好像真的失憶了。


    “那我又是怎麽昏迷的?”範海辛也感覺自己不對勁,想先弄清是什麽情況。


    “我也不知道,”羅伊老實地搖搖頭,“一周前的一個早上,我在門口發現你暈倒在地上,就和妹妹一起把你拖進來了。”


    把幾個小孩打發出去。


    範海辛坐在床上,閉目竭力迴憶著,卻還是什麽都想不起來。


    他的記憶,隻能追溯到剛才醒來的那一刻。


    不過他沒想多久,就有個小女孩拉了拉他的手:“叔叔,我餓。”


    範海辛睜眼,就看見年紀最小的蘿麗,正眨巴著水藍色大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餓了?


    他左右環顧一周,桌子上倒還有半碗賣相不佳的豌豆湯,看起來像是被人吃剩的。


    除此之外,就什麽吃的都沒有了。


    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豌豆湯遞給小女孩,範海辛有些羞赧。


    如果羅伊說的是真的,自己還是蘿麗的叔叔呢,卻隻能給她吃這個。


    不過很快,羅伊就從門外衝進來。


    他一把奪下蘿麗手中的木碗,又啪啪打了她兩下:“你怎麽這麽不聽話,這是留給叔叔的食物。”


    “羅伊,你別打她,是我讓她吃的。”範海辛趕緊阻止。


    羅伊這才住手,蘿麗強忍著淚水,乖乖站在一旁。


    “家裏已經沒吃的了嗎?”範海辛問道,“從前的食物,是哪裏來的呢?”


    “一丁點都沒有。”羅伊搖頭道,“從前的食物是叔叔你買迴來的,但已經被吃光了,最後的一點豌豆和菜葉,也被煮成了那碗湯。”


    錢?


    範海辛想起剛才摸口袋時,好像還摸到了最後一個,模樣有些奇特的銀幣。


    於是他掏了出來,遞給羅伊:“你去看看能買些什麽,之後的錢,你也不用擔心。”


    按自己的體格,找份工作,應該不難吧?


    …………


    “姓名?”


    “範海辛。”


    “年齡?”


    “嗯……三十。”


    “每天工作十二個小時,周薪一個銀幣四十個銅幣,沒問題吧?”


    “沒,沒問題。”


    這裏是卡魔基子爵大人的製表工廠,正是上工時間,來來往往的男女工人匯聚成流。


    而工廠旁的登記處,範海辛正在應聘成為一名普通工人。


    周薪低了一點,家裏可是有四張嘴巴。


    不過像範海辛這種平平無奇,有沒有什麽特殊技能的工人,也隻能拿到這種薪資。


    有主管帶著他,來到他的工位。


    “卡魔基子爵大人仁慈,給你一個好崗位。今後你負責給畫表女工車間,運送原料。”胖胖的主管笑著。


    “你看,除了表盤,還有塗料。”


    他指著旁邊用小罐裝著的綠色塗料。


    “這些塗料可不便宜,你不要起不該有的心思,你要記住,這可是卡魔基子爵大人的工廠。”


    範海辛看著那些綠汪汪的塗料,感覺渾身不舒服:“這是什麽材料做的?”


    胖主管看他一眼:“這是最新型的含鐳塗料,最近才被研發出來。”


    “這種塗料繪製的表盤,會在晚上發光,能製造成高端的機械表,很受那些大人物歡迎。”


    “不是,我說你一個小小的工人,你問這麽多做什麽?好好幹活就是了。”


    說著,胖主管快步離開。


    範海辛也開始了他的工作。


    他送了第一批原料,到了女工車間。


    正在卸貨時,範海辛看見遠處有個女工,手肘快把一個表盤碰掉。


    啪。


    表盤沒有摔在地上,而被他抓在了手裏。


    那個女工顯然也嚇了一跳,等看清表盤沒摔壞後,她連連道謝:“真是太謝謝你了,要是摔壞了這個表盤,我得被扣一周的薪水。”


    “不用客氣。”範海辛連忙搖頭。


    他轉過頭看了看距離,滿心的疑惑。


    自己方才明明站在門口,離這裏有十多米,中間還擺放著不少雜物。


    怎麽自己還沒反應過來,表盤就到了自己手上?


    “你是新來的吧?”那個年紀不大的女工笑道,“你叫什麽名字?我叫阿黛爾。”


    “我叫範海辛。”


    之後兩周時間,範海辛一直安安穩穩地工作。


    這份工作還不錯,每天還能有幾個小時的閑暇,薪資其他工人,也略高一些。


    尤其是畫表車間的女工們,對範海辛都很友好。


    一天下工迴家,範海辛提著一袋豌豆,還有一條魚,開開心心走進院中。


    “我跟你們說,最近都少出門,我看見城主府燃起了大火。”


    幾個小孩都點頭答應。


    蘿娜和蘿麗,年紀都還小,都為晚上又有烤魚吃而開心。


    隻有羅伊緊皺著眉頭:“叔叔,你真的一點也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以前的事?”範海辛放下手中的東西,“哎,我也想通了,記不得就記不得吧,現在的生活不也挺好嗎?”


    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又有三個侄子侄女,自己老老實實地工作就好了,哪有空去想那麽多有的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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