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各位可能不知,舊古鄴城是有八景,到底有什麽我且不多說,有怎樣變遷我也不多言,我要說的是其中之一,是漳河晚潮。


    當時殷墟業已發現,京廣鐵路還是老線,是在現在線路靠西,古鄴城也算不得大,日軍在這裏留下的軍隊不是太多,不是在城裏就是沿線保護鐵路——但我們現今知道,他們的保護是失敗的,不然,何來百團大戰?


    至於漳河南岸小村,其實隻要不太引人注目,並無太多日軍會去,因為他們所求一切小村裏都不存在,更沒有影視劇裏的地道、根據地等等。


    當然,這地方也記錄許多日軍暴行,都是我從祖輩口中聽來,林林總總,若要說完,又是一本百萬小說,所以按下不言。


    我要說的故事與許多人所想有所不同,因為這故事本就不同尋常,可以說是集合我們這地方許多傳言。


    ……


    ……


    故事開始是在夏天,那時夏天還沒今天這麽熱——我這麽說是有依據的,你隻要看看近百年來氣候變化圖就能明白,可東西一樣不少。


    且不說知了聲聲,就說那條漳河,就有很多說頭。


    接下來我們時光就定在那一年。


    前些年死在漳河裏的人不少,自然,大部分不是淹死,而是吃了槍子兒後被推下河,順流而下,也不知會到哪裏,有人說是到運河,也不知真假。


    小村裏還是青磚瓦房,茅房也不少,沒有許多人在街上,畢竟,現在日子不太平,能逃的已經逃了,不能逃的也不願出門。


    不過也有許多人坐在陰涼裏,還算是談笑風生——這種地方,卻沒有太多人來控製你的言行。


    就聽其中一個說道:“雨家那小子去了西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迴來……”


    另一個說道:“人家那是打日本鬼子去了,能迴來還不定是因為什麽!”


    那一個則道:“也是啊,要是沒犯錯誤,或者沒受傷,怎麽可能迴來……”


    “就怕迴來時候已經是涼的,等著埋下去了!”


    “那怎麽了,好歹人家也打過鬼子,也是好樣的!”


    ……


    話題討論許久,才有新的說法。


    隻聽得其中一個道:“你們說雨家老爺子為啥不出去,不去西邊?咱們村誰不知道人家雨老爺子最有學問,可他這麽有學問的人,怎麽就不肯去……”


    另一個低聲道:“我跟你們說,前幾天我在外麵聽到雨老爺子說話,好像是他家老大沒了!就是去西邊的老大……”


    “真的嗎?怎麽迴事?怎麽就突然沒了?人也沒運迴來?”


    有人似乎知道很多,故作淵博:“你們有所不知,在戰場上,死的人成千上萬,你說這屍體怎麽找?而且,要是留著大把時間去找屍體,不說那個……貽誤戰機,還會造成瘟疫,死的人就更多了。”


    眾人看來都很信服:“沒錯沒錯,還是你有文化,知道得多啊!”


    說話間,遠方傳來唿喊:“大唐兒哥,你們在說什麽?我迴來了!”


    他們都驚訝地抬頭去看,又覺駭然,全轉頭去看“大唐兒”,眼中神色在問:怎麽迴事?


    那人來到他們身邊,拍拍“大唐兒”肩膀,直視他驚駭眼神:“大唐兒哥,怎麽了?被誰嚇到了?還是太過驚喜?也不說話……”


    他又轉頭去看周邊之人:“你們大家都怎麽迴事?是覺得我說話奇怪嗎?啊,那是因為我在隊伍裏麵認識幾個遠地人,西邊的,南邊的都有……”


    正說著,卻有道蒼老聲音響在耳畔:“小漳,跟我迴家。”


    雨漳迴頭看去,就見自己父親背對自己,拄杖而行,他對身邊人道聲:“對不住了,迴頭我再來找你們,我現在要迴家了……”


    說罷,跑步跟上自己父親。


    而他離去後,這邊久久無聲。


    ……


    ……


    雨漳家在村子中央,前麵那條街道被人叫做“前街”,也是約定俗成。


    雨老爺子有著一團院子,四間合圍,二老住在北屋,雨漳住西屋,老二住南屋,東屋放雜物。


    雨漳雖走了幾年,可西屋還被收拾幹淨,時刻準備迎接他。


    雨漳到家時候,老爺子已坐在木椅上,老二站在旁邊,隻是雨漳母親不知哪裏去了。


    他進門吐出第一句話:“爹,我迴來了!”


    未等迴答,便又是問話:“爹,我娘她去哪兒了?怎麽沒有看到她?”


    老爺子抬頭看他,沒有迴答,而是反問:“你這幾年怎麽樣?也沒有給家裏寄信……”


    他麵色看似不好,其實話語溫和,有如細水長流,漸入人心。


    雨漳道:“這不是這幾年戰事太緊,全國上下到處跑,大部分還是在山林裏麵,也沒有時間送信。本來也想送信,但營長他們說了,還沒有立功就送信迴家,那就是在送終嘛!所以,我就沒有送信過來。”


    老爺子“罵”道:“你覺得自己要衣錦還鄉,可就算你再怎麽樣,在我們眼裏還不是那個常楓?重要的是你能活著!隻要能活著,錦衣夜行又能怎樣?不為人知又能怎樣?你也不仔細想想這些道理!”


    雨漳隻好撓頭道:“是我思考不周,不過,爹,你還是快告訴我娘她在哪裏吧,我去看看她!我記得娘身子一直不好……”


    老爺子擺擺手:“你也知道你娘身子不好啊?一走就是幾年……算了算了,你娘也想見你,她在北屋,去看看她吧!”


    待他進屋後,老爺子向身旁雨老二問道:“老二,看出來什麽沒有?”


    雨老二搖頭:“感覺和大哥一樣,但是……”


    老爺子點頭:“那封信做不得假,這個人卻感覺也不是假的,這世上怎麽可能有這樣的事情?除非啊……”


    雨老二搖頭:“爹,你也看出來了,他身上並沒有異樣氣息,說明並不是那個原因,我看,還是問問漳水裏那位吧……”


    老爺子苦笑:“那位又不見得肯理我,況且,現在這樣子,我要去了,讓日本鬼子知道,還不定惹出多大禍事呢!”


    雨老二知識太淺,還是不懂:“怎麽說?難道那位還能不保護咱們?畢竟都是中國……”


    老爺子搖頭道:“你啊,是愣頭青不懂事,那位到這兒時候,還沒有三皇五帝,和我們有什麽交情?那位出現的時候,哪裏有中日之別?如果那位真的可能幫助我們華夏,那麽,還會有那些屈辱的戰爭嗎?”


    雨老二卻有不同意見:“爹,您也說過,滿清這王朝它已經腐朽了,腐朽的東西就應該毀滅,既然這樣,那位為什麽還要幫助滿清?我想,那位有可能是要讓華夏明白不破不立、破而後立的道理,不然,一輩子沉浸在天朝上國的美夢裏,遲早要被淘汰的。您也說過,大浪淘沙,淘去不肯改變的!”


    老爺子看了眼雨老二,眼中閃爍異樣光芒:“沒想到啊,沒想到!竟然是你最先明白這個道理!我也同你大哥講過,可他和我理念不同,從來不肯承認這些顯而易見的道理,反而認為人定勝天,總有一天會踏著蒼天的屍體振興中華……其實,隻是他的一廂情願罷了……古人從來都知道,天地自然,都是需要與之和平共處的,如果非要與之對抗,人力隻會顯得渺小……”


    ……


    ……


    我們把視線轉向進屋的雨漳以及躺在床上的雨漳的老母親。


    雨漳到床邊,蹲下來,喚道:“娘,小漳迴來了……”


    他娘眼中含淚看著他,伸出手來:“小漳,你迴來了……”


    雨漳連忙握住母親的手,點頭道:“我迴來了,而且應該也不會再走了,接下來我會安心住在這裏,不會遠離家鄉!”


    老母親眼中升起燦爛光彩,更是緊緊握住雨漳的手,似乎生怕雨漳離開而後一去不迴:“小漳,你真的不會離開了?你沒有騙娘?”


    雨漳鼻子一酸,差些哭出來:“我沒有騙您,娘,我這次迴來,就不走了,就在家裏守著您!”


    老母親持著欣慰目光搖頭,手卻不肯鬆開:“小漳,你需要離開,你不能留在這裏浪費自己的人生!你不需要管我們兩個,我們兩個都這樣生活了一輩子,有什麽過不去的?”


    雨漳搖頭,握緊老母親的手:“娘,我真的不想出去了,現在外麵的世道很亂,根本沒有辦法好好生存下去,隻能盼著趕緊打敗了日本鬼子,才能好好活下去!”


    老母親則是道:“我和你爹我們兩個雖然擔心你,卻不是想讓你碌碌無為一輩子,你爹常說,人類就是因為拚搏才能突飛猛進。你爹拚搏過,後來失敗了,徹徹底底失敗,所以才會來到這裏,你現在都沒有失敗,為什麽就要放棄拚搏?!”


    雨漳無話可說,老爺子推門而入,輕聲歎道:“小漳,你在外麵幾年,變得識時務,卻也變得沒了那種我欣賞的氣質,那種無法無天的氣質……是的,人需要有所敬畏,可要是因為敬畏就不肯出去拚,那麽,就不要認我這個爹,我們也沒有你這個兒子!”


    雖還不確定真假,可心中情感無法壓抑,頓時罵聲出口。


    雨漳低頭不語,許久,才抬頭直視老爺子道:“爹,我明白了,我就在家呆兩天,然後我就出去闖蕩,我一定會闖出一片天的!”


    老爺子卻並無此意:“我並不是說讓你非要闖出一個樣子來,而是想讓你好好見識一下這個世界……”


    恰此時,雨老二進來,老爺子便道:“老二,迴頭你跟你大哥一起離開,出去闖蕩闖蕩!”


    雨老二頓時急了:“爹,不行啊,我要走了,你們兩個……”


    話未說完,被老爺子打斷:“沒你們兩個的時候,我們兩個還不是活得好好的?有什麽擔心的……”


    他們一家四口正說話,忽然聽到拍門聲,連帶著喘息和叫喊:“老爺子,大事不好……您快來看看!”


    老爺子瞬間聽出是何人:“是老臭!”


    雨老二跑去開門,老爺子和雨漳跟在其後,很快見到氣喘籲籲的老臭。


    老臭正值壯年,卻是骨瘦如柴,麵黃肌瘦,隻是那雙眼經常閃著精光,嘴尖鼻挺,身周總有酸臭味,所以才叫老臭。


    老臭見門打開,就要衝進,又見到老爺子,這才停住趨勢,滿頭大汗且眼含驚恐道:“老爺子,老笨他到老屋裏上吊了!”


    老爺子問他:“人救下來沒有?”


    老臭搖頭:“到那兒的時候,他就沒救了!”


    老爺子皺眉,邊向外走:“都說了不要接近老屋,他們怎麽就是不聽!”


    說著,四人全走向老屋。


    ……


    ……


    趁此時機,我且解釋一下何為老屋,老笨又是何人。


    老屋是在村子前街、後地(村子北邊)和西頭交界處,據說建於明朝,占地不小,房屋有十餘,帶個花園,許是某位富豪的手筆,到如今已是荒廢,大部分已經頹圮,剩餘三間危房,輕易無人過去。


    鴉片沒進中國之前,總有許多孩子到這裏玩;鴉片入中國,滿清統治崩潰,各地官員都是橫征暴斂,百姓生活可以說是暗無天日,這樣情況下,甚至許多村子裏白天是不會有人出來的,這老屋也就更是荒涼。


    入了民國,又遇日軍入侵,能逃的全已經逃了,老屋附近可以說是荒無人煙,無一人居住,隻有西頭裏老笨家距離老屋最近。


    老笨,從這名字就看得出來,他並不笨,甚至可以說是村子裏最聰明的人,不過是人生之初,其父母期望……我也不知期望什麽,反正他父母是叫他小笨,長大了就成了老笨。


    雨漳四個快步趕到老屋這邊,其實相距不遠,不過百米距離,要讓博爾特過來,也就十幾秒。


    可他們卻走了……一分鍾,也不算太慢,隻是因為路途曲折且路麵不平,導致步速無法太快。


    來到老屋前,圍在那裏的眾人閃開縫隙,讓老爺子四人進入,以便檢查。


    究竟其事如何,我又為何提到,且看我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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