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聲音不大,卻好似奔雷一般轟然驟響,讓堂內的所有人為之動容。


    看著門外的兩個年輕男子,不光是劉邦,其他人一時間也是有些愣住了。


    “閣下是?”


    片刻之後,還是劉邦率先開了口。


    “在下蘇興,見過沛公。”


    為首那男子身著黑衣,儼然一副大家公子的模樣,言語之間彬彬有禮,抱拳的同時對著正坐堂上的劉邦鞠了一躬。


    劉邦起身相迎,趕忙問道:“方才你所言有退秦之策,可是真的?”


    “區區萬餘秦兵,如土雞瓦狗,退之有何難?”


    這話一出,莫說是其他人,就連男子身旁的親隨也不由得嘴角抽搐了一下,再看向黑衣男子,一副“你真豁得出去”的樣子。


    “你這娃兒,也不怕把牛皮吹破了天,區區萬餘秦兵?口氣倒不小,難不成你當自己是秦軍主帥?”樊噲是個心直口快的性子,聽著來人大言不慚的言語,當即怒喝道。


    聽了這話,自稱蘇興的男子卻是並未理會,雙眸看著眼前的劉邦,笑吟吟的問道:“若我真能退秦,沛公當如何?”


    “若真能退秦,我等日後必唯公子馬首是瞻!”劉邦倒是拿得起放得下,當即躬身抱拳,便要退位讓賢。


    “哎,我今日可不是來取代沛公的,”蘇興急忙扶起劉邦,繼續說道:“蘇某飄零半生,未逢明主,聽聞沛縣劉公深明大義,特來投奔,如蒙不棄,在下願助沛公一臂之力,成就一番大事業。”


    劉邦心中一動,剛要再說什麽,一旁的蕭何急忙走了下來,開口問道:“先不妨說說閣下有何退敵之策,若是可行,我等也好盡早謀劃。”


    蘇興抬頭看了看眾人,笑道:“不瞞各位,秦軍此次領兵將軍的幕僚中有我一同鄉,算得上是那將軍的心腹之人,來之前我曾與他把酒言歡,喝到興處,嘴上便沒了把門的,他說那將軍愛財如命,所到之處,必要搜刮一番,中飽私囊,”說著,蘇興又看向劉邦,繼續說道:“若是沛公願意舍財,我代各位走一趟那龍潭虎穴,定能叫秦軍退兵。”


    “胡說八道,”還是樊噲,還是那偌大的嗓門,聽了這一番話頓時便站了出來,“眼下整個沛縣都捏在人家手裏,城破之後,什麽金銀財寶取不到,還用得著受賄退兵?”


    聞言,蘇興笑著點了點頭,“這位兄弟所言不錯,隻是,城破之時,依秦律,一切歸公,按功分配,即便他是秦軍主將,想要昧下這些錢財,也需要上下打點才是,遠不如收錢辦事來的份量多啊。”


    “可有把握?”


    看著劉邦那急切的眼神,蘇興堅定的點了點頭,“若是不成,蘇某甘願被秦軍祭旗。”


    聽了這話,蘇興身旁那親隨又是一陣嘴角抽搐。


    倒是劉邦,思慮一番,旋即像是打定了主意一樣,看向樊噲,吩咐道:“縣衙庫中還有金千餘兩,錢數萬貫,你帶些兄弟,都搬來,隨這位公子一道,送去秦軍大營。”


    “這......”樊噲還有猶疑,剛想說什麽,卻被劉邦一腳踹在了屁股上。


    “快去!”


    看著天不怕地不怕的樊噲麵對著劉邦卻像是雞崽子一般乖順,站在一旁的蘇興不由得暗自點了點頭。


    這其貌不揚的劉沛公,對待手下,當真是有一套啊。


    不多時,沛縣的家產便被盡數搬了出來。


    “蘇先生,沛縣存亡,可就都看你的了。”


    看著劉邦對於眼前金銀毫不在乎的模樣,蘇興不由得堅定了心中的想法。


    尋常人家,一朝得勢,最看重的,無非是錢財、女人而已,這兩樣最是讓人忘乎生死,可而今,麵前的劉邦卻是連眼都沒眨一下,如此看來,的確不是俗輩。


    而最為關鍵的,更是他那用人不疑的處事方式,怪不得堂內眾人皆以其為尊,確有其獨到之處。


    “定不辱命!”蘇興抱拳迴道,說罷,便領著眾人開了城門,朝著秦軍大營走去。


    秦軍軍法森嚴,這一行人尚未靠近,一隊人馬便將其攔在了營外。


    “什麽人?膽敢靠近秦營?”來人喝道。


    “沛公使者,請見劉將軍,煩請通報,”蘇興迴道。


    “沛公?什麽沛公?我家將軍也是你能隨便見的?”


    聽了這話,蘇興隻是迴頭看了一眼親隨,那人頓時了然,快步走到了那人跟前,說道:“我家主人與你們劉將軍有舊交,還望這位將軍辛苦一趟,”說著,將懷中黑金印信掏出一角,不動聲色的露在了那人麵前。


    那人頓時一驚,拱了拱手,說了聲“稍候”,便匆匆離去。


    片刻而已,那人再迴來,卻是已經換了副臉色,“我家將軍有請,諸位請入營。”


    看著秦兵恭維的模樣,一同來的樊噲心中也是震驚不已,嘴裏嘟囔著,“這吹牛皮的家夥,還真是有兩下子。”


    入了營帳,隻見帥案前,一威武的披甲將軍正襟危坐,看著幾人進來,不禁咽了口口水,穩了穩心神,沉聲問道:“你等前來,所為何事?”


    蘇興一步向前,抱拳躬身道:“沛縣地小民苦,實在是不值得秦軍將士大動幹戈,沛公令我等前來,送些禮物,不成敬意,希望與劉將軍罷兵言和。”


    說著,蘇興揮手,身後的樊噲等人立時把一箱箱金銀搬到了案下。


    “搬這麽點東西,就想打發我大營萬餘將士?你們沛公,可著實寒酸了一些呐。”


    這話裏透著寒意,一行人中,除了樊噲依舊挺直著身體,其餘隨行人早就低下了腦袋,生怕眼前那將軍一個不高興,大家夥都跟著蘇興被祭了旗。


    倒是蘇興,絲毫無懼,笑道:“此地往北五十裏是豐城縣,那裏地廣物博,可比小小沛縣富碩的多,聽說不少秦軍將領正在率兵前往,若是將軍去晚了,這功勞,怕是要被別人分一杯羹啊。”


    哪料,聽了這話,那劉將軍卻突然臉色一變,手中酒杯一摔,騰的一聲站了起來,喝道:“你們當這裏是什麽地方?醃臢汙垢之所嗎?哼,爾等犯上作亂,聚賊謀逆,搬些金銀來就想打發我,也太小看我了,來人呐......”


    喝聲剛落,帳外便湧進來一隊士兵。


    “統統給我拿下,拉到營外斬首!”


    這話一出,眾人大駭,樊噲剛要反抗,然而還不待動手,便已被數支長矛抵在了脖頸處。


    “將軍不為自己著想,也不為這些秦軍將士們著想嗎?”蘇興大喝道。


    “好好好,我倒想看看你死到臨頭還有什麽話想說,把他們都給我拉下去,”說著,指了指眼前的蘇興,“他留下,今日你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你們這些人,就都給我把腦袋留下來。”


    說完,便一揮手,吩咐手下兵士們將樊噲等人拉出了帳外。


    眼瞅著幾人出了帳,那將軍探了探腦袋,確認幾人被拉遠了之後,下一刻,臉色大變,趕忙走到了案下,撲通一聲便跪在了蘇興身前。


    “末將舉止不當,冒犯了陛下,請陛下治臣大不敬之罪!”


    看著眼前將軍哪還有半點方才威風凜凜的樣子,化名蘇興的扶蘇卻是笑著搖了搖頭,彎身將其扶起,“劉將軍何罪之有,演戲嘛,不就得演的真一些,要不然怎麽取信沛縣那幫人。”


    “陛下九五之尊,何必與他們同流,隻要陛下下旨,兩個時辰之內,我必拿下沛縣。”


    聞言,扶蘇卻是莞爾一笑,“說了你也不會懂,對了,章邯有什麽打算?”


    “章將軍令我率軍護駕,隻要陛下需要,我部萬餘將士頃刻必至。”


    不料扶蘇聽了這話,卻搖了搖頭,吩咐道:“你率所部,立刻趕往豐城縣,隻圍不攻,具體如何行事,我自會差人告知於你。”


    “可是......”


    “放心的去,我這裏有秦知守在,自會無恙。”


    “末將遵令!”


    出了營帳,看著蘇興毫發無傷,樊噲等人皆是詫異不已,尤其是看著為自己鬆了綁的秦兵,更是心中疑惑。


    “這是......什麽情況?”


    樊噲眾人大眼瞪小眼,不明所以。


    “想知道啊?”蘇興笑吟吟的問道。


    “想!”


    看著樊噲呆愣的點了點頭,蘇興卻是哈哈大笑了起來。


    “天機不可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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