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人跡蕪雜,亂成一片,來來往往分不清敵友,混戰得不成樣子。


    漸漸地,不知名處的笛聲轉為商聲,城裏的殺伐聲已經震天價響,不時傳來人痛苦的聲音,碧天闕內,除了許多陌生麵孔在屠殺城裏的軍士之外,就連許多自己人也開始相互屠殺起來了。


    忽然,天穹上一聲嘶鳴,大家都停止了那麽幾秒,紛紛抬頭看著天上,卻隻見藍天下一隻碩大的翅膀竟然遮蔽了半邊天,待得看到全貌時,那巨鳥口噴烈火,直朝眾人吐來。有些步伐遲鈍的人立馬就被大火點著,燒成了焦疙瘩。


    眾人大驚,情知這大鳥的威力非人力所能敵,便紛紛四散逃命,才逃沒多遠,天空中忽然落下紛紛灑灑的羽毛,巨鳥振動翅膀,扇起的颶風使得羽毛四散,落入城中的各個角落,那些羽毛方一落到實物上,便化作寒冰冷雪,將實物覆蓋,太陽曬都曬不化。許多功力低微的人便就此被凍成了冰疙瘩。


    剩餘的人都四散,大家都知道闕主不在,這場角鬥一定會是任人宰割了。


    在滿天飛雪簫聲之中,有一個軍士把兩個同伴拉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後,就跟著眾人向碧天闕的後麵逃去,不過看他去的方向似乎是朝著正在燃著大火的神弓閣。沒幾時,這個人就到了閣前,他想也沒想,一個健步就衝了進去。


    沒多久,神弓閣一聲炸裂,熊熊大火被強大氣勁衝撒,整個閣體一分為四,倒向四方。而在閣中,站著一個魁梧男子,身披著軍士的衣服,足踏弓背,手拉弓弦,此人正是楚少穎,方才他為了不引人注意,才特意穿了軍士的服裝。


    楚少穎踏弓搭箭,手引神力,拉得弓弦飽滿,長箭對準天空中的大鳥,唿嚕一箭,逆風破空,射向高空。


    所有人再次抬眼看著高空,那空中的一箭如流星上溯,勢不可擋,轉瞬就穿透了大鳥的身體,去勢猶自未減。


    大鳥在空中悲鳴連連,胡亂飛行,忽上忽下,已是垂死掙紮。


    隻是眾人都沒發現的是,那大鳥之上,竟然有一個芥豆之微的綠衣女子。


    楚少穎站在高處,發覺了那女子,心中碰的一動,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她,他心裏在想:真的是她嗎,她還活著,簡直太好了。


    楚少穎再不多想,一蹬地麵,如離弦之箭,直衝高空,朝巨鳥之上的人飛去。那巨鳥已沒了掌控,翅膀亂打,楚少穎以劍相對,傷其雙翅,又砍掉了它的腦袋,那巨鳥再沒了力氣,盤旋幾遭便死了。


    楚少穎躍上高空,接住正在往下掉的淑瑤,兩人摟在高空,四目相視,竟然有說不出的萬千情愫凝固其間。


    楚少穎輕輕說了句:“淑瑤,真的是你嗎?”


    淑瑤在他的懷裏一動不動,隻是這麽靜靜地看著他,仿佛這是期待已久的一刻似的。


    落至地麵,楚少穎依舊把她摟在懷裏。


    “闕主小心!”溫君聰忽然大叫道。


    待楚少穎迴過神來時,一把解牛尖刀已插進了自己的胸口,殷紅的鮮血如花一般在胸前湧出,浸濕了衣衫,而執刀的人竟然是淑瑤。


    “淑瑤,你?”楚少穎叫道。


    話剛說完,淑瑤一掌拍在楚少穎的胸口,將他打退了數步,楚少穎一口鮮血噴在地上,噴出的鮮血竟然把地上的沙土都腐蝕掉了。楚少穎迅速明白,這把刀上竟然塗有蠱毒,竟然是噬骨之毒,若不是自己深厚內力的維持,恐怕此刻就要變得血骨不存了。


    片刻之間,剛剛消失不見得簫聲再次響了起來。


    “音蠱城?”


    楚少穎三個字剛落,簫聲之中,二十一名劍客瞬間圍了過來,正是那一日被冰雪凍住,後又被救過來的那二十一個人,看來他們是中了惑心蠱。


    不留任何喘息之機,那二十一名劍客出劍利落,劍劍都是絕殺之招,楚少穎雖武藝驚人,卻終究是重傷之軀,不能與之久耗,勉力提元,霸氣四泄,將二十一名劍客全部擊飛,碧天闕裏剩餘的人把那些被擊飛的人套住手腳,莫大伯與溫君聰等人跑到楚少穎身邊,扶起他,楚少穎這次提元,耗了內勁,又是一口鮮血湧了出來。


    溫君聰撕了自己的衣角,為楚少穎綁住了傷口。但是楚少穎的眼裏卻隻有淑瑤一個人,他嘴裏還是那句話:“淑瑤,你迴來吧,我不怪你。”


    “你住口,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除了欺騙女人的感情,你們還會什麽,我呸!”淑瑤啐了口口水,指著楚少穎罵道,“有本事你就跟我一決生死,好了結我這兩年來的仇恨。”


    “淑瑤,你誤會了,你知道,我那麽做都是為了稱你的意,那並不是我的本意。”隨即,他推開了莫大伯和溫君聰,道,“淑瑤,如果你因此而記恨我,誤會我,那也是我活該,我無話可說,任憑你怎麽處置我,我不閃也不躲,隻要你高興。”


    “闕主,你……”莫大伯和溫君聰同時叫了出來。


    淑瑤拿著解牛尖刀,發瘋了似的亂砍過來,嘴裏亂嚷道:“你騙人,你騙人,你們男人就會騙人,我不要相信,我不要相信。”


    在尖刀砍向楚少穎的刹那,一把精致小巧的劍把它格擋了下來,淑瑤睜開眼,一看,叫道:“姐姐?”


    夕瑤道:“淑瑤,你知道嗎,在你不在的這兩年,少穎他每天都在想你,他甚至想過要和你一起死去。”


    “我不信,我不信,你們串通好了來騙我。”淑瑤哭了,扔了解牛尖刀,指著姐姐道,“這些事你怎麽知道的,我知道了,你一直喜歡他,所以要跟他一起來向我撒謊,我才不會上當呢,我才不上當呢。”


    忽聽一聲刀鳴,快如驚雷,從四麵八方唿嘯而來,待得進了細辨時,隻見一人執刀隻砍楚少穎的後背。


    莫大伯大叫小心,一把將楚少穎推出老遠,而自己卻撞在了刀上,那人一旋刀柄,莫大伯頓時身體爆破,碎裂成細小的屍塊。


    淑瑤見此大為震驚,為什麽,為什麽總有人願意替他做任何事,甚至是死。


    那人的刀勢分毫未減,直取楚少穎,楚少穎連打了幾個滾兒才躲開,他身邊的人都來替他解圍,可是不是被一刀劈死就是被砍得肢體不全。


    才過數招,城中某個角落又走出一大群人,圍在楚少穎與執刀者的身邊,與外圍碧天闕的人遙相對峙,這些人都是音蠱城的高手,一般人所不及。一位年輕男子走到那執刀者的身邊,道:“爹,就讓我來解決了這人吧,爹在一邊看著就行了。”


    執刀者喝道:“淩兒,你懂什麽,這楚少穎乃是江湖上成名的英雄豪傑,豈是你這等小輩就對付得了的,趕快給我滾到一邊去,別礙著你爹了。”


    男子聽爹這樣說,十分不服氣,當下挺起長戟,直刺楚少穎,執刀者見狀,也不給楚少穎一絲機會,配合著兒子全力攻擊楚少穎。


    楚少穎雖全力應敵,然終究是受傷之軀,兄弟們又幫不上忙,慘敗已經是無疑了。


    就在這時,城外飛進來了一個人,此人麵如傅粉,唇似塗膏,一身媚骨,十個女兒也不及,手中拿著一把折扇。


    淑瑤見到這人,眼神中流露出一種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情愫,似是欣喜,又仿佛含有三分慍怒。


    “萬城主,此人既是與我有武約,你就不該來打碧天闕的主意,你這樣就是瞧不起花某的人品了。”這個自稱姓花的人道。


    執刀者道:“花兄,我殺了他,讓你做天下第一豈不是更好。”


    花某人嗬嗬道:“那可不行,我花某要約的人別人就不能給我攪了,否則那花某的顏麵豈不大損。再說了,萬城主雄才大略,待殺了楚少穎之後,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殺的就不是我了。”


    執刀者自忖,今日好不容易使得楚少穎大傷,就這樣放棄實在心有不甘,於是便道:“如果花兄不答應,那我們音蠱城也隻好得罪了。”說著,便出刀欲戰。


    花某人出掌叫停,道:“我也知道要萬兄就這樣離去,萬兄必定不肯,我看這麽著吧,你們那邊派出一個人和楚少穎單挑,一戰定輸贏,若是楚少穎在一百招之內輸了,這事我便不再多管;若是他在一百招之內沒輸,還請萬兄帶人離開。”


    萬城主把花某人看了看,想從他的臉上瞧出什麽異樣,而看到的卻是他如往常一樣的從容。萬城主又看了看楚少穎,他臉色都變得慘白了,但是卻沒有任何驚恐之狀,顯然也是在勉力維持。這樣也好,那就光明正大的殺死楚少穎,也免得和花問柳撕破臉皮。


    “好,我答應你,不過我希望你別使什麽詐術,不然別怪我翻臉不認人。”萬城主道。


    “有這麽多人在,我就是想使詐也使不了啊。”


    萬城主橫過刀,指著楚少穎,道:“楚闕主,出劍吧。”


    楚少穎揩了揩嘴角的鮮血,全身痛得連抽劍都感到困難。


    花問柳鋪開折扇道:“楚兄,你還行嗎,可千萬別輸啊,否則我可幫不了你了。”


    楚少穎哈哈大笑,道:“你他媽別那麽多廢話行嗎,有酒不?”


    “有。”花問柳隨即解下腰間的酒袋,扔了過去,道,“這酒雖然不比杜康酒那麽濃烈,但是也足夠你受用的了。”


    楚少穎拔開酒袋的塞子,張開大口,咕嚕咕嚕地喝起來,喝完了酒看起來已自有三分醉了,但是他卻給酒壯起了膽子,拍拍胸脯,道:“萬城主,今日看我如何破你的刀法。”那神情和身形絲毫不像受過傷的樣子。


    萬城主隻疑他故作此態,隻不過為掩飾他受傷的事實,當下大刀橫握,分別削、砍、刺自三個方位殺來,三招連貫無隙,快速無比。卻沒想到楚少穎長劍絲毫不閃避,菩提問道隻進不退,非但使得萬城主的三招不攻自破,反而有反噬之意。


    萬城主這下便好奇了,他中了蠱毒還能有這麽深厚的內力,莫非那酒有問題,便對花問柳道:“花兄,看樣子你在這酒中下了文章了。”


    花問柳扇了兩扇子,指著酒袋道:“酒袋就在那兒,萬兄若是覺得不對,可以去看看。”


    萬城主真的去拿來酒袋,湊近鼻子聞了聞,這酒除了烈了些也沒什麽特別的。


    萬城主轉過身來,大刀輕挑,想這楚少穎必是在死力維持了。


    外麵的人也不知道闕主是真的沒事,還是已經快不行了,都欲衝進去救出他來,卻被裏麵的人生生攔了下來。


    萬城主刀法祭起,上手便不留餘地了,刀法嫻熟,一氣嗬成,刀光有似流星颯遝,看得人眼花繚亂。


    楚少穎烈酒壯膽,分毫不懼,長劍依舊隻進不退,雖然受傷之軀又添新紅,但萬城主這邊也不好過,長劍已使他受了好幾處傷。轉瞬已過了八十多招。


    萬城主雖是久經風雨之輩,但在自己的屬下麵前不能製服一個半廢之人,於顏麵上也過意不去,當下大刀驟起,極招頓現。


    “長刀雷殛。”刀鋒驟轉,萬城主緊握刀柄,大刀在腰間風車也似滴溜溜轉,激起狂風肆虐,吹得人幾乎立不住腳。


    楚少穎忽的睜大雙眼,仰天長嘯,又是一副想飲酒的姿勢,臨末,一揩嘴,雙手執劍,力挽雷霆,與大刀對峙,不懼生死。


    在一百零一招之上,刀劍交激出的風力成倍增加,吹得周遭之人站不住腳,盡皆倒地。待得眾人迴過神來時,場麵上的一幕竟讓所有人都驚呆了,隻見萬城主的長刀砍在楚少穎的肩頭,而楚少穎的長劍刺穿了萬城主的手臂。


    花問柳見狀,立馬合攏折扇,躍到兩人的中間,折扇輕挑,分推雙掌,刀劍各自拔出,兩人自行分開。


    楚少穎嘴角鮮血直流,長劍撐地,怒極而視地看著萬城主,剛才身上的豪氣已經十去七八。


    萬城主點了手臂上的穴道,止住了血,又掏出了兩粒藥丸,吞了下去。


    花問柳道:“萬城主,你們已經鬥了一百零一招了,不分勝負。在下可否請萬城主迴城?”


    萬城主苦笑兩聲,道:“花兄,下次見麵我是否還能稱你一聲花兄呢。”說著,萬城主一揮手,帶著自己的人馬退出了碧天闕,城外早有馬隊迎接著。


    楚少穎看著那些離去的人影,看著人群中那一襲綠衣的女子,他們,明明才剛剛相見,為何卻又要這麽快分別,難道他們之間的緣分到這裏就已經結束了嗎。


    楚少穎看著那一襲遠去的身影,心如刀絞,心力交瘁之下,終於支撐不住,倒了下去。屬下們衝過來,扶起他,叫道:“闕主,闕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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