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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朝鳳元年,元月二十五日。


    滿天的烏雲黑沉沉壓下來,樹上的葉子亂哄哄的搖擺,地上的花草卻笑得渾身抖動。突然嘩嘩下起了傾盆大雨,雷越打越響,雨越下越大,地上的積水越來越多……帝國南方的天氣就是如此的反常,昨日明明烈陽高照,今日便滂沱大雨從天而降。沒有預兆、沒有道理。


    鋼甲戰車在平原的泥漿中無力的轉動卻難以寸進,鷹揚將軍張曼成從戰車中跳了出來,大吼道:“停止前進!全體下車!下車——!”


    從昨日繞行天蕩山,奔襲出三四百裏的範圍,再到一路向著南蠻部落比之進發,時間已經過了十七八個時辰。出人意料的是,南蠻好像對此早有準備,已經深入南蠻腹地七八百裏,鷹揚衛竟然沒有碰到任何一個南蠻部落,甚至連個鬼影子都沒有,能看到的隻有大片的荒地與丘陵山林。


    張曼成決定繼續深入,哪怕一路奔襲到南蠻王庭,他也要完成擾亂南蠻大後方的任務,可天公不作美啊!


    指揮鷹揚衛的人馬將鋼甲戰車從泥漿中推出,到一旁茂密的樹林中避雨,張曼成同時召集了鷹揚衛伯長以上的所有人。


    楊文帶著北宮伯玉一同出席。


    張曼成乃軍中宿將,他心知奔襲如此遠,如此深入南蠻腹地卻沒有與任何敵人交戰,那些本來求戰心切的士卒如今已然戰意消減,加上天上這雨帶來的涼意,已經讓士氣降低到冰點。身為主將,張曼成不能留露出任何一點諸如懊惱等情緒,裝,也要裝出信心滿滿的樣子。否則,連他都亂了,鷹揚衛的士卒又當如何?


    沉吟了許久。鷹揚將軍張曼成張口接了點雨水,罵罵咧咧的說道:“娘的!難怪那些醜鬼覬覦我中原久矣!原來他們這破地方的雨水都是酸的!哈哈哈!”


    他這麽一說,倒是叫聚集過來的伯長、營長、校尉們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傳至士卒耳中。也叫人精神一震。


    “大家都坐吧!鋼甲戰車什麽都好,就是有點太顛簸,骨頭架子都快被顛散了!”,張曼成率先坐到樹蔭下泥地上,手中展開放水的羊皮地圖,說道:“也不瞞大家,南蠻那些醜鬼這迴好像是早有防範,提前將部落牽走了,娘的!真想不清楚那些畜生的榆木腦袋怎麽會這麽精明!哈哈哈!大家說說看法,是進。還是退呢?”


    “退?將軍!開什麽玩笑?軍令如山呐!”,鷹揚衛校尉伯屈是個直性子,扯著嗓子嚷嚷著道:“就算迴去總督大將軍不懲罰我等,那也給咱鷹揚衛丟人啊!想想,啊!二十路人馬全力奔襲南蠻大後方。就咱鷹揚衛兩手空空的迴去?還不他娘的得被人笑死!我不管!誰愛退誰退,我是丟不起這個人!”


    “就是!說出都他娘的丟人!咱鷹揚衛不說在左右翊衛,就是左右武衛、左右勇衛中也是數得著的精兵!哪有空手而迴之說?”


    “沒錯!沒錯!不拎迴去幾千個蠻族腦袋,不迴去!”


    伯屈一開口,附和的人不計其數,都是表態要繼續前進的。


    人群稍後位置的楊文與北宮伯玉對視一眼,相互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笑意。那個炮筒子似的校尉伯屈。明顯是受了張曼成的指使,要是沒有張曼成的指使,就憑他那個腦袋,能這麽痛快的接上話兒?誰不知曉鷹揚衛的三個校尉裏,就屬他腦子最差?


    張曼成滿意的虛壓雙手,道:“好!勇氣可嘉!但……”。他歎了口氣,有些鬱悶的說道:“還得集思廣益的想上一想,這蠻人為何就不見了呢?好像憑空消失似的,完全不合理啊!我們的任務是對蠻族部落燒殺搶掠、以造成最大的影響,擾亂南蠻的大後方。不見蠻族部落,根本就完不成任務啊!”


    “將軍,尋常時候,隻要從濰城出發二百裏,便能夠看到蠻族部落,而這次我們已經深入八百餘裏了,的確很反常,”,同屬鷹揚衛校尉的張遠思忖著說道:“你之前說過,南蠻在天蕩山聚集兵馬是在十幾天前,蠻族部落如果遷徙,拖家帶口的,估計也能跑出很遠了,計算一下,有一千二百到一千五百裏的範圍,我的意思是,咱們還沒有真正的追上蠻族部落。”


    相由心生,張遠一看起來就斯斯文文的有心計,比起伯屈那個瞅著就粗魯不堪的家夥說話,更具說服力。


    張曼成點了點頭,在地圖上看了幾眼,道:“這大雨也不知曉什麽時候才能停,就算停了,鋼甲戰車隻怕也不能立刻作為工具,帶我們奔襲,隻能靠走啦!傳命……”


    “等等!”


    忽然而來的聲音打斷了張曼成的命令,張曼成不由得詫異,望向聲音來源處,道:“楊……伯長,可有什麽看法?”


    楊文站起身,彬彬有禮的抱拳拱手,道:“敢請將軍將手中的地圖借我一看?”


    “放肆!”,伯屈有些不滿的叫道:“你一個小小的伯長……”


    “無妨!但看無妨!”,張曼成揮了揮手,將地圖扔給了楊文,道:“楊伯長可是發現了什麽?”


    “我隻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楊文頭也不抬的說了句話,接著在地圖上尋找起來,很快,他眼睛一亮,問道:“將軍!這地圖上早有標記蠻族各個部落的駐紮情況,我想問一下有關於這個‘塔圖姆’的鼠蠻部落,大概有多大的規模?”


    張曼成蹙著眉毛,有些不解,但還是迴答道:“鼠蠻與豬蠻都是蠻族最能生育的部落,尋常的小部落便有遠超其他蠻族部落的人數,這個‘塔圖姆’部落,規模在鼠蠻中算是中等,最起碼有十萬規模,不知……這有什麽關係嗎?”


    “有!我想……我們上當了!”,楊文抿了抿嘴唇兒,將地圖攤在地上,說道:“剛才北宮說了句話,他說‘下了這麽大的雨,咱要是有鼠蠻那幾下子就好了!躲在地底多暖和’,地底!鼠蠻人非常擅長挖掘地下通道,建造地下房屋,戰場打仗的時候,人族也經常被這群鼠輩坑害……”


    “你到底想說什麽?”,暴躁的校尉伯屈不滿的嘟囔。


    楊文瞧了他一眼,緩緩地說道:“不想說什麽,我想說的是,之所以咱們看不到任何蠻族部落,是因為那些蠻族部落現在全部躲在地底,如果他們真的是在遷徙,為何沒有留下任何一點痕跡?想來,這並不合理吧?對也不對?所以問‘塔圖姆’,因為這個部落距離咱們並不遠,向東三十裏,試試便知!”


    張曼成看著說完話卻在地圖上著重點了好多下的楊文,順著楊文點過的地方看去,無一例外,都是鼠蠻部落,而且,都是占據重要位置的鼠蠻部落,就像……就像蜘蛛網的中心位置,輻射四方的那種。張曼成心中頓時是咯噔一下子!難道……這些蠻族早有這樣的打算?


    張曼成這樣想是有原因的,他手上的這份標注了各個蠻族部落的地圖是這次大戰之前製定的,而且製定了很久,在張曼成的記憶中至少有三四個月之久了。而且,在三四個月之前,他也的確聽說過蠻族異動,鼠蠻欺淩其他蠻族險引內亂雲雲的報告,隻是那時大家都沒有當成一會兒,隻當狗咬狗一嘴毛,看熱鬧來著。現在看來,好像情況並不是如此啊!那些鼠蠻,恐怕是受了人的命令,提前布置好的,就是為了……防範今日這樣的突襲?


    張曼成的臉看起來白了很多、很多,冰涼的雨水澆在樹冠上,順著樹杈,流進他的脖頸,瞬間叫他遍體生寒。好一會兒,幹咽著口水,張曼成從胸甲內掏出了墨家打造的機關鳥,道:“這件事我必須告訴總督大將軍,告訴其他一同出擊奔襲的人,不然……”


    “不好了!將軍!不好了!”,還未等張曼成發出情報,哨兵狼狽的奔了過來,叫道:“蠻人來襲!蠻人來襲!”


    “多少人?”,張曼成連忙問道。


    哨兵滿麵的惶恐,道:“雨大看不清,聽腳步聲,至少萬餘!”


    張曼成長吸了口氣將機關鳥送飛出去,喝道:“整軍!結陣!備戰!”


    “將軍!我建議用鐵甲戰車作成圍牆,用來阻礙蠻族道路!”,楊文拱手道:“雨中視線較差,我們不如蠻族。”


    “準!”


    張曼成點了點頭,大步流星的向樹林外走,經過楊文身邊時,猶豫著,他還是說了句:“戰危,爾急逃。”


    楊文抿了抿嘴唇兒,沒說話,隻是跟著出了樹林。


    “吱吱……!”


    “吼——!”


    雨中顯現出蠻族的身影,黑壓壓的一大片,伴隨著連綿不絕的嘶吼聲不斷。


    “擂鼓!”


    張曼成大手一揮,鷹揚大幬在他身邊豎立起來,鋼甲戰車側麵的戰鼓被力士敲響。


    “咚咚咚……!”


    霎時。


    戰鼓激昂,殺氣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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