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陣之至,有死無生”已成絕唱,當年那支將皇叔劉備連同大將張翼德、還未成就半聖之資的關雲長,所率領的三千白耳精兵一戰破之的陷陣營,自從那位呆板無趣兒的主將高順隕落後,再不複存在。無論是誰,都沒有複製出那支兵馬的光榮。


    那支兵馬所用到的陣法就是“荊棘絞殺陣”,一個複雜多變的軍陣,乃是多種小軍陣配合在一起組合而成。北宮伯玉手中的那張圖紙便是“荊棘絞殺陣”,但卻是簡化過的,因為在人數配置上,楊文沒有八百人,隻有一百零幾個人。


    仔細的琢磨了好半天,北宮伯玉搖頭說道:“荊棘絞殺陣曆來以複雜多變著稱,哪怕你將它簡化過,怕是也難以做到讓那些狗屎完全的掌握。單說這變陣,一人持刀,一人持盾,一人持矛,三人小隊的絞殺,就很難讓他們做到,尤其是你上邊寫的,不給這些人配備弓弩手,無疑完全放棄了遠距離攻擊,碰上善於投射的部隊,會被完全擊潰。”


    “人數上劣勢的顯現,我研究了好幾天,才算看出來,陷陣營八百人的配備是多麽的合理,”,楊文道:“盾牌手身披重甲,隻做肉盾,用來延滯、阻礙敵人的進擊。刀手同樣披重甲,手持鬼頭刀,負責近身搏殺,最為終結。長槍兵披輕甲,屬機動,遊離在三人小組的身側,或配合盾牌手延誤敵人,或配合刀手進行刺殺。記得鬼市地下城裏陰陽家玩的那個三才陣法嗎?這個三人小隊用的就是那方法,長槍兵占據天位,盾牌手占據地位,刀手占據人位。三個兵種每個兩百人,剩下的兩百人形成第四個兵種弓弩手,眾所周知,弓弩齊發,形成規模。殺傷力才足夠大,所以,要將這兩百弓弩手單獨的調配出來,當與敵人進行戰爭時。三人小組的絞殺貼身肉搏,弓弩手便進行包抄、房間,或在戰鬥還未近身時,先放箭打散對方的陣型。”


    “這番話我聽過,大意上都相同,不瞞你,我那位曾經的老子北宮良玉也想用荊棘絞殺陣打造新的陷陣營,他分析的與你很像,可做的時候非常難!”,北宮伯玉搖頭道:“不是一般的難。是非常非常難!哪怕是一個小小的細節配合不到,就會出岔子,導致整個軍陣被衝擊一散。”


    “那是他沒有領悟荊棘絞殺陣的精髓!”,楊文很有信心,甚至說已經有點兒不大言不慚了。他說道:“所以叫做荊棘絞殺陣。原因就在於這軍陣如同荊棘,荊棘上的每個小刺兒都可以紮傷人,而這些小刺兒在荊棘條的連接下,不散、不斷、井然有序。要想完全地讓荊棘絞殺陣運轉起來,首先在於人!”


    楊文拍了拍北宮伯玉的肩膀,說道:“我要將這些人訓練的,隻要聽到命令便下意識的去做動作。讓他們將服從命令當成一種習慣。荊棘絞殺陣的核心在於中軍主將的調令與士卒之間的默契配合,為什麽沒有人能夠重現陷陣營?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們做不到讓士卒完全服從命令!”


    “話我是聽懂了,然後呢?”,北宮伯玉蹙著眉頭道:“如何讓他們完全服從命令?完全聽你的話?”


    楊文搖了搖手指,笑道:“不是聽我的話。而是聽你的話!我學的是儒家的東西,不會用兵家的兵法給士卒加持文力,提高士卒的戰鬥力。這支兵馬,真正負責統帥的人是你……放心!我會幫你的,讓這些人對你完全服從。你若不信,隻消幾天,我就讓你明白我並沒有說大話!”


    楊文說沒說大話北宮伯玉不知,他隻知道楊文這番說辭挺不靠譜的,人是複雜的,怎能做到完全服從?這個完全服從說得不好聽點兒就是盲從,把人變成隻知道聽命令的墨家機關獸那樣的存在,那有可能嗎?誰能做到真正的舍生忘死呢?


    幾日後。


    濰城的天空遍布陰雲,仿佛陰鬱孩子的臉,灰蒙蒙的好大一片。


    如此陰沉的天空也正如張曼成此刻內心的陰沉,連續幾日,駐守濰城的左右翊衛將領全都是在大將軍府商量,商量什麽?自然是那百裏之外的天蕩山上聚集的五十萬蠻族大軍,那就是一柄利刃,有如天空上的雨滴,時時刻刻都有可能掉落下來!


    壞消息接連不斷。


    先是陰陽家的“日、月、星”三大護法出手占卜,查清了反叛人族,大逆不道的奸賊是誰,那結果著實讓人覺得心寒!孫覺!一位儒家半聖!曾經在西涼靠山王府麾下。


    總督大將軍傳訊問了靠山王府,靠山王楊雄的迴答簡明扼要,孫覺被“狂生”絕了後,還逼迫靠山王府讓三小姐給殉葬,雙方談不攏,大打出手,孫覺重傷遠遁。楊雄末了還要求總督大將軍將這個消息隱瞞,至少要對無關人等隱瞞。


    因而,類似於張曼成這個級別的還不知道,隻知道有一位半聖投靠了蠻族,如此消息著實天雷滾滾,讓眾人差點站立不穩!曆來代表人族中堅與絕對的力量半聖也靠不住了嗎?別的不說,仗還沒開始打,士氣先消了一半之多。實在太令人難以接受了。


    左右武衛、左右勇衛已經開拔。荊州牧,皇叔李缺也沒有糊塗,調遣大軍五萬,麾下最得力的謀士與戰將皆聯袂而來。荊州乃四通八達之地,李缺深刻明白交州乃是荊州的門戶,唇亡齒寒,一旦被那五十萬蠻族踏破濰城,他也將麵臨不利局麵,哪怕明知天後有意削弱自身力量,也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了。但川蜀的蜀王李弘卻沒有這方麵的憂慮,在地勢上,蜀州是盆地、高地,周圍山川高壑連綿不絕,就算蠻族五十萬平了帝國南疆,也完全危害不到他,所以他借口吐渾蠻異動,不肯出兵,實際上呢?誰不知曉早在數月前吐渾蠻就被他打殘,已經開始向西狄大草原進發?


    按照南蠻以往的風格,集合大軍後,勢必會不顧一切的進軍,燒殺搶掠,但這次南蠻非常的詭異,引而不發。起初,人族還不明白,很快,當東疆的海岸線上出現了規模宏大的妖族,當數萬妖族悍然跨過了妖皇嶺;當剛剛被靠山王府教訓的不輕的西狄蠻族再次組成聯軍出現在雍涼大地的邊界,當數以十萬計的蠻人虎視眈眈;當前歲被打殘的北蠻聚集所剩不多的有生力量策馬邊關,當來去如風的狼蠻咆哮於聖長城以北……所有人都明白了!


    若傾全國之力,南蠻五十萬並不被帝國放在眼中,至多戰爭迴答得稍微艱苦一點,但絕對動搖不了國本,可現如今,四麵環伺的妖蠻具皆發難,邊關戰事烽煙四起,帝國便不能將力量源源不斷的調集給南疆兵團。這已經是一場決定帝國生死存亡的大戰!勝,舉國歡騰,乃空前之大捷。敗,國本動搖,百姓流離失所,焦土遍地!無論勝敗,受苦的都是百姓,戰端一開,生靈塗炭啊!


    張曼成早已沒有了從前的嘻嘻哈哈,每日都麵色陰沉的可怕,百年難遇的“聖戰”即將開啟,無論是誰,此刻都會手腳冰涼。更何況小時候,張曼成聽過自己爺爺講述過,當年他祖父親兄弟便十三個,堂兄弟、表兄弟等三十餘人,那一戰過後呢?隻餘三個!那其中還有他那個被斬斷了雙腿的殘廢爺爺!


    人數參加躲過百萬的妖蠻戰爭稱之為“聖戰”,可更多的時候,它還有個不算外號的外號“血磨”!仿佛天地間的滾滾大磨,囫圇個的人、妖、蠻,全都被扔進去,大磨滾動、碾壓,在慘叫、求饒、悲鳴聲中化作了血水,灌溉了這世間的花花草草、樹樹木木!如同曆史的車輪,血磨也是無可阻擋的,誰也不能讓它停止碾壓!


    “主簿何在?”


    張曼成查看了一下兵甲儲備,卻發現多了許多非鷹揚軍製式裝備,頓時怒了。


    大戰降臨,誰都難免緊張,而緊張容易滋生煩躁,張曼成正是如此,他現在與一堆幹裂的柴火沒什麽區別,點火就著。


    鷹揚軍主薄是個中年男子,麵白無須,有些微胖,聽到張曼成的大喝,連忙屁顛顛的跑了過來,道:“將軍喚我何事?天兒要下雨了,那邊剛製作的幹糧還沒收迴倉庫。”


    張曼成瞪著眼睛,怒道:“何事?你說何事?這些鬼頭刀怎麽迴事兒?還有這種重甲,鷹揚軍用得到嗎?”


    “將軍息怒,容我稟來!”,主簿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道:“是死士營要的,那位楊伯長自己掏銀子置辦的。”


    “死士營?”


    張曼成拍了拍腦袋,想發火也找不著理由,意興闌珊的揮了揮手讓主簿迴去做事,自己則是叫來了親衛,詢問一下死士營的狀況。


    被問話的親衛滿臉的古怪,猶猶豫豫、吞吞吐吐的說道:“死士營的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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