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關漫道,狂風卷積著粗獷的沙碩吹拂人臉,生生作痛。遠遠地山崗上出現一道火紅色的影子,是一匹馬,雄峻的馬,名曰赤菟。馬上有一人,身披鮮紅戰甲,抱臂環胸,頭顱高昂,那雙眸子裏沒有一絲感情,原本臉龐上從額角至唇角的猙獰傷口上又多了一道傷疤,看起來就像是被人在臉上畫了個叉。是楊家二女,是止戈郡主。


    “眉兒!等等我!等等我呀!”


    山崗後傳來唿喊聲,楊眉兒勒住馬韁等候,不多時一騎飛來至身邊。那人身著雪白的直襟長袍,衣服的垂感極好,腰束月白祥雲紋的寬腰帶,其上隻掛了一塊玉質極佳的墨玉,形狀看似粗糙卻古樸沉鬱。烏發用一根銀絲帶隨意綁著,沒有束冠也沒有插簪,額前有幾縷發絲被風吹散,和那銀絲帶交織在一起飛舞著,顯得頗為輕盈。的確是個俊朗的青年。


    上氣兒不接下氣兒似的來到楊眉兒身邊,那人嘿嘿的笑著,原本英俊的臉看起來有了幾分市井流/氓的無賴氣息,破壞了他先前給人的感覺:“跑那麽快也沒用,去了看到世子,你會心痛的,不如慢點走,等兵馬來了後再到長安城,去了就幹他娘的!”


    楊眉兒微微蹙眉,語調不帶一絲情感:“我還是想先過去看看。”


    “也好,血濃於水嘛!”,那人咧嘴笑著,一雙朗星般的眸子狡黠的轉來轉去,不正經的說道:“可是你走的也太快了吧!我坐下這匹馬可比不了你的赤菟,會托你後腿的,不如……咱們共乘一騎?早……”


    “嗖——!”


    金光閃過,那人脖子上已經架著一柄鋒芒四射的鳳翅鎦金镋,他的話被生生的吞到了肚子當中。楊眉兒冷漠的說道:“霍淩雲,你若再敢跟我胡言亂語,天下第二就不要做了,我會叫你做天下小黃門第二!”


    霍淩雲狠狠地咽了口口水。訕訕地笑著,不自覺的夾緊了雙腿。他不覺得楊眉兒是在開玩笑,這位止戈郡主真的會並且有那個實力。霍淩雲眼睛一轉,又說道:“嘿嘿。眉兒,我倒是覺得世子殿下其實是故意為之,傷的好啊!”


    楊眉兒冷冷的盯著霍淩雲,她本就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比起西北圖騰龍更甚有之。


    霍淩雲像是很了解楊眉兒,用自己最簡潔的語言說道:“名正則言順,大義在我,隨便幹!”


    楊眉兒收迴鳳翅鎦金镋,沉思一番,雙腿輕輕一磕馬腹。像是一團爆裂的花火,風馳電掣的遠去。


    “唉——!”


    霍淩雲迷醉的看著楊眉兒的身影,托著下巴愣神兒,想他號稱聖人之下天下第二再怎麽說也是少見的美男子吧?為啥人家看都不看一眼呢?嘖嘖!比起那些柔弱的胭脂俗粉,還是這位大將之風的止戈郡主符合心意呢!真是千古奇女子也!


    “哎哎哎……哎我去!等等我啊!”


    迴過神兒來後。眼見楊眉兒的身影隻剩下一個紅點,霍淩雲鬱悶的拍了拍戰馬的脖頸,風馳電掣的追了上去。


    長樂公主府。


    “咳咳咳……”


    依舊咳嗽不止的楊文麵色慘白的嚇人,在長樂公主的親自攙扶下,於院子的青藤下躺著,抱病臥床的感覺實在太差了些。


    “嘭嘭嘭……”


    腳步聲由遠及近,遊廊裏魏子夏疾步走來。一張黑臉現在看起來更黑,但無論什麽時候這個刻板的老頭兒都是峨冠博帶的模樣,頭頂盯著他那利劍一樣的冠頂。


    楊文掙紮了幾下,想要站起來,最終卻頹然的連連咳嗽,勉強擠出一點笑意。道:“魏師!”


    魏子夏坐在楊文身邊,直接拿過楊文的胳膊,開始把脈,然後雙手凝聚白色的溫和文力於楊文胸前。楊文隻覺得胸前溫熱,喘息順暢了很多。連咳意都減少了些許。


    放下手,魏子夏微微蹙眉,恨恨的拍著石桌:“好在天九那個老匹夫留了手,不然這一下足以讓你歸西!他個老匹夫,居然敢以大欺小!”,說完,他又看著楊文道:“這件事情錯不在你,我也不責罰你,養傷的時候閑來無事,多看看書。這就是學藝不精,實力不足的下場!哪怕你事後能夠討迴,但你當前不還是受苦?”


    楊文還以為魏子夏過來是訓他惹是生非的,聞言卻是鬆了口氣,笑道:“謝魏師關心,我會的!”


    魏子夏點了點頭,站起身,向外走去。


    出了長樂公主府的大門,魏子夏便直接向人道院所在的位置虛空漫步而去,袖子中滑出一柄黑玉戒尺,冷冷的盯著人道院的牌匾,暴喝道:“天九匹夫!給我出來——!”


    剛剛從天道院迴來的天九道人還在聆聽自家師父的教誨,聽到聲音,麵色變了:“魏子夏?他怎麽來了?聽動靜兒,來者不善啊!”


    老道士撫著長須,伸手掐算了一下,歎道:“你以大欺小對靠山王世子出手,人家座師豈能願意?找你來算賬啦!”


    “座師?”,天九道人鬱悶不已,身在長安,消息閉塞的後果真是苦澀:“他居然入了儒家!還拜在魏子夏這顆又臭又硬的石頭門下!”


    “天九匹夫!你若再不出來,我就砸了你人道院的招牌!”


    暴喝聲如滾滾波浪,震耳發饋,人道院內的學子們被嚇的麵色煞白。


    盛怒之下的魏子夏直接用了文術“當頭棒喝”。若是與楊文修為相當的人打傷了楊文,甚至殺了楊文,他魏子夏絕不會如此,隻會認為技不如人,但天九道人何許人也?與大儒修為相當的大天師!他居然出手打傷自己的學生,這簡直就是在打魏子夏的臉,魏子夏能忍了才叫稀奇呢!


    “快去吧!再不去,那小子真的會砸了人道院的招牌!”,老道士歎了口氣:“你還真是會惹麻煩……”


    天九道人麵色泛苦,給老道士打了個稽首,轉身一步邁出,直接到了人道院的山門外。


    “你這老匹夫,以大欺小,打傷我學生,好啊!真是漲了見識!”,魏子夏看到天九道人,心中的火兒頓時噌噌的洶湧,手中黑玉戒尺挾雜風雷之勢,當頭便砸了過去:“能打得了學生,就能打的了座師!你今日就打我一頓看看!”


    天九道人連忙躲閃,手中拂塵一甩,擋住魏子夏的攻勢餘波,叫道:“魏子夏!你還講不講道理?”


    “講不講道理?哼!你還有臉在我麵前講道理?”,魏子夏本來就是個身材高大的人,生的方臉闊耳,兩隻眼睛本來就大,如今看起來更是駭人,黑玉戒尺遙指天九道人:“我問你,楊文來你人道院討還被侵吞的家財有何不對?他要抓迴家賊又有何不對?你這老匹夫,安敢仗勢欺人!”


    天九道人是有苦難言,心中暗罵:死要麵子活受罪啊!這都叫什麽事兒?那小子大張旗鼓的就來了,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指責人道院侵吞他的家財,還要將人道院的學子抓走,人道院的臉麵往哪擱啊!要來咱偷偷的來,你好我也好,哪會有今天這種事情發生不是?


    魏子夏暴怒至極,攻勢淩厲,各種文術層出不窮。天九道人畢竟是與魏子夏同級的道家大天師,能擔當人道院的副院長之位,手上自然也有幾把刷子,左支右擋,但卻不還手。實際上天九道人也沒辦法還手,若是真動了真火,鬥個兩敗俱傷,別說接下來要應付西涼來的那些如狼似虎的楊家人,就說這位“三儒之師”,人家有三個大儒做弟子,其中一個尚有成聖之資,你敢把人家打傷了,那簡直是與三個大儒結下殺父之仇!


    “來來來!把我肋骨也打斷三根,在廢了我的智海!來啊!”


    魏子夏現在看起來哪有風輕雲淡的高人風範?整個一瘋子。


    天九道人暗暗叫苦,一個不小心就被魏子夏手裏的黑玉戒尺掃了一下,寬大的袍袖被撕開一條大口子,連帶著裏邊的胳膊都被劃出一條血痕。


    再次躲過魏子夏的攻擊,天九道人道:“魏子夏!麵子我給你了!你可不要逼人太甚!”


    “逼人太甚的是你!是你們人道院!”,魏子夏眼睛瞪的溜圓,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勢。


    “冤家宜解不宜結,這件事情的確是我們人道院做錯了!魏大儒,看在老道的麵子上,暫且動手”,人道院內傳來蒼老的聲音:“且進來一敘吧!打,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哼!”


    魏子夏重重一哼,狠狠的瞪了眼天九道人,直奔人道院內太一殿。天九道人的麵子他可以不給,但人道院裏邊那位德高望重的老道士的麵子,無論是誰都會給上幾分。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魏子夏眉目陰沉的從人道院中走了出來,在人道院的匾額下站了許久,狠狠的一跺腳走掉。


    天九道人是送魏子夏出來的,也忍不住鬆了口氣,好在魏石頭沒有犯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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