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朦朧的月亮於蟬翼般透明的雲裏鑽出來,閃著銀色的清輝。木架爬著茂密的藤蔓,徐徐微風吹來,發出簌簌的響動。明亮的燭火不停地搖晃,仿佛隨時都要熄滅似的。晚飯後送走北宮伯玉的楊文一直在木架下看書,出奇的用功,隻是連續兩日來沒有休息好,讓他在古卷書香中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曾經的洛都花魁,現在的王府侍女南宮瑤幾次忍不住想要去叫醒他,卻被另外一個侍女畫眉攔住。


    與有些躁動的南宮瑤相比,看起來清清秀秀的畫眉就像是一顆不起眼兒的小石頭,安安靜靜,始終保持一個動作,不發出任何聲響。


    “嗒嗒嗒……”


    輕巧的腳步聲漸漸靠近,畫眉變得警惕起來,壓低聲音喝道:“誰?”


    “嗒嗒嗒……”


    腳步聲愈來愈近,卻沒有迴答畫眉的問話。


    月華下,一名身材小巧玲瓏的女子漸漸走來,雙眸如水,卻帶著談談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十指纖纖,膚如凝脂,雪白中透著粉紅,似乎能擰出水來。樸素的白裙後,披散的烏黑長發直達腳裸。她就那樣輕輕地走了過來,朝著畫眉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後蹲在搖椅上的楊文身邊,托著下巴仔細地看。看了許久,緩緩俯身,用自己鮮豔的朱唇在楊文額頭上吻了一下。


    “三小姐!您,您迴來了?”,畫眉有些驚疑不定。


    楊文聽到聲響,慵懶的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便是熟悉的麵龐,忍不住笑了起來,坐起身道:“三姐?我不是在做夢吧?你什麽時候迴來的?”


    靠山王楊雄有三位女兒,一位是曾經章懷太子的正妃,一位是稱號“止戈”的郡主,還有一個就是常年在外不迴家卻不知在做什麽的三小姐。她的名字叫楊素素。


    楊素素是在年齡上最為接近楊文的姐姐,畢竟靠山王楊雄“努力”的無數年,才生出這麽四個兒女。大女兒來的最早,年齡也最大,放到一般人家都是可以做楊文母親的年紀。而楊素素僅僅比楊文早出生……小半個時辰!雙胞胎!


    畫眉很有眼力的從遠處搬來搖椅放在楊文身邊,與楊文麵容多有相似之處的楊素素也不客氣,直接坐了上去,愜意的搖了幾下。


    “又去哪兒了?”,楊文側身問道。


    楊素素眨了眨眼睛,眸子裏的冰冷在看到楊文的時候換成溫柔,抿著嬌豔如玫瑰花瓣兒般的嘴唇,伸手比劃了幾下。


    無怪家裏老太太總是感歎靠山王一脈作孽太多,罵靠山王楊雄是個老王八,活得太久占了二女的命數。楊家的四個嫡係血脈都有著各樣各異的問題或說是毛病。楊文大小就身體虛弱,幾經夭折。楊眉兒倒沒什麽問題,但長相真的很差而且還有著怪物一樣的力氣,要知道她可是個女子!至於楊素素……她不能說話。


    楊文看懂了楊素素的手語動作,笑道:“我還以為你又玩兒什麽失蹤呢!原來是去了西涼!說說,西涼怎麽樣?咱們家的封地我還從未去過呢!”


    楊素素笑容更盛,歪著腦袋又動手比劃了好一陣子,告訴楊文西涼的風情。


    一個說,一個聽。一個比劃,一個看。就這樣交流了許久,楊文忽然問道:“你這次迴來不會又不辭而別吧?”


    楊素素轉了轉漂亮的眸子,比劃著手語:明天就走。


    楊文不高興的蹙著眉頭,嘟囔道:“中秋節啊!後天就是中秋節!這還走?難道不去看看奶奶?”


    楊素素伸手在楊文眉頭點了點,笑靨如花:有些事情要辦。


    “什麽事兒?”,楊文自是要問。


    楊素素比劃了一陣,朝著楊文伸出手。


    傍晚的時候,楊文就通過秘密手段傳訊給遠在西北的楊雄,問他手裏的半聖文寶怎麽辦。隻是他沒有想到父親楊雄居然把三姐楊素素派遣了迴來,更沒想到三姐楊素素消失的這幾年居然是在西涼州。


    歎了口氣,楊文吩咐道:“畫眉,去把我放在臥室裏的那兩支笛子取來!”


    畫眉很快就將那對陰陽笛取來,放在楊文手裏。


    楊文將手中的兩支笛子遞給楊素素,煩躁的說道:“不知道楊雄那個老不休的又在搞什麽鬼!先是對大兄調任東疆的事情無動於衷,現在又是對我隱瞞你在西涼的事實……算了算了!估計咱們家也就你能用這兩支樂器類的文寶,拿走拿走!”


    聽這楊文的抱怨,楊素素伸手又嗔怪的彈了下他的腦門兒,笑吟吟的接過那兩支玉笛,伸手輕撫,很是珍惜。想了一下,楊素素將那支進士級別的文寶白玉笛還給楊文,晃了晃手中的墨玉笛,盯著他看。


    “要我學笛子?”,楊文苦著臉,連連搖頭道:“我才不學!好吧好吧!學還不行麽?”


    見楊素素眼中的不悅,楊文隻能無奈的順從。


    楊素素變得高興起來,很有興致的橫起笛子吹奏。月朗風稀,悠揚的笛聲縈繞耳畔,曲調清新優雅,旋律舒緩優美,宛如溪水玎玲,令人心曠神怡。


    迷迷糊糊的楊文竟是睡了過去,楊素素的笛聲為之一停,輕輕地歎了口氣,從搖椅上下來又是看了楊文好一陣子,輕輕吻了下,轉身便要離去。


    “三小姐……”,畫眉忍不住出腔道:“您要走麽?可是……世子殿下會不高興的!”


    楊素素嘟著嘴,很苦惱的樣子,良久,搖了搖頭,偏過臉深深的看了南宮瑤一眼便消失的無蹤無影,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畫眉歎了口氣,嘀咕道:“怕是世子殿下會發脾氣吧?”


    楊文沉沉的睡到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照耀在他的臉上時才醒來,騰地站起身,環顧四周,搖頭自語:“又做夢……”,話語為之一停,他已經看到了石桌上的那隻白玉笛,麵色變幻了數下,在畫眉有些擔心的眼神兒中,他卻是長唿了幾口氣,喃喃道:“罷了!罷了!走就走吧!十幾年來都這樣,也不差這一次!”


    嘴上是如此說,楊文難免的還嘀咕了句:“明明說好了明天才走的啊!”


    伸手將白玉笛拿在手中,楊文走向臥室,像是想起了什麽,轉頭道:“站了一夜吧?抱歉,讓你們受苦了,休息去吧!梳洗更衣的事情我自己來就好!”


    攔住想要說話的南宮瑤,畫眉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世子殿下說什麽就是什麽,你隻需要做就好,不容的反駁!”


    南宮瑤咬著嘴唇兒,很無辜的樣子。但她長袖下的手卻微微顫抖,從那位靠山王府三小姐臨走時看她那一眼後,一直在抖!那真是個可怕的女人!比號稱“兵鋒所向,幹戈止息”的止戈郡主還要可怕!


    靠山王府到底還藏著多少怪物啊!南宮瑤心中害怕的想著。


    果真是自己梳洗打扮的,楊文換上一身黑色長衫,繡著金色的絲線,簡樸大方。簡單的吃了早飯便要前往大學書院。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卻是被一個身著華貴的女子攔下。


    “你是……哪位姨娘?”,楊文蹙眉問道。


    他對楊雄的私事從不過問,也從不關心,於是,他連楊雄的小妾都認不全。但在靠山王府能夠穿著如此華貴的女人,那定是楊雄那個老不休的女人這一點,楊文還是明白的,因此才會那樣問。


    靠山王府在寸土寸金的洛都皇城占地超過百畝,除了老太太的府中之府,還劃分出其他的區域,有專供侍女的地方、有專供侍衛與家眷住的地方,甚至連家裏的廚子與家眷都被單獨劃分一個地點。作為靠山王府最有特權的人物,楊文也有屬於自己的小院子,那個院子除了他認為可以進來的人,任何人都不可進去,哪怕是他老子楊雄的妾室。


    “我……我排行十六!”,那女子有些拘謹的說道。


    楊文打了個哈欠,也沒對這個名義上排行第十六的後娘有什麽恭敬的態度,連禮數都欠奉:“什麽事兒?我要趕著去大學書院!”


    十六姨娘支支吾吾了好半天,一咬牙,說道:“世子殿下,我有個不成器的弟弟……”


    楊文不耐的說道:“要是想把他帶進靠山王府做事,去找管事,按照家裏的規矩辦!”


    “不是!”,十六姨娘有些焦急的說道:“是……是他被人抓了!”


    “然後呢?”,楊文問道。


    吞吞吐吐的,十六姨娘說道:“他在洛都城做些買賣,被抓了”,忽的一下跪在地上,十六姨娘哭著道:“世子殿下開恩,我就這麽一個親人了,求您救救他啊!”


    “起來!”,楊文本來心情就不怎麽好,態度上自然是差了許多。


    十六姨娘哭哭啼啼的,就是不起來:“世子殿下,求您救他啊!您要是不救……”


    “不救又怎麽樣?”,楊文接過話來,語氣變得森寒:“你是在表演跟誰看?嗯?知道的是你要找我救你弟弟,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把自家長輩怎麽地了呢!最後說一遍,起來!否則,杖斃!”


    十六姨娘被嚇的瑟瑟發抖,連忙站起身。她是楊文出去遊學的時候楊雄納的妾室,算起來,除了月前楊文迴來在王府門口見過一麵,這也不過是第二麵。她哪裏知道這位世子大人的脾氣,不過在其他的妾室與下人的耳中,她隻知道這位世子似乎很好說話,哪曾想……


    楊文蹙著眉頭,道:“以你最簡潔的話語把事情說完!”


    十六姨娘連忙道:“他……他偷了靠山王府的幾把兵器,賣給了妖族來的商人……被……被太子抓住了!”


    楊文勃然色變:“豬腦子!來人!讓二姨娘過來!恭叔!送信給大學書院就說我抱病在家!把管事給我叫過來!去!打聽下那個蠢貨現在被關在哪裏!但願他現在沒有在詔獄!送信給大理寺卿,就說讓他幫個忙,靠山王府會感激他!”,楊文幾乎是氣急敗壞:“去他娘的!靠山王府的感激越來越不值錢了!”


    一連串的命令下去,連同昨日三姐楊素素不告而別的暴躁情緒被這件事情徹底點燃,轟然爆裂!


    十六姨娘呆呆的看著楊文,她有些不懂:不就是偷了幾把兵器賣了嗎?為什麽會如此小題大做?


    要是楊文知道她如此想,一定會直接捏死她!


    ……


    ps:又是三千五百字啊!看在某人這麽努力的份兒上,來點推薦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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