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石屋不過一丈見方,裏麵僅有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個鐵櫃子罷了。除去這些,所剩空間無幾。


    李秀才拿鑰匙打開鐵櫃子,從最上層抽出一卷書來,小心的上鎖後他不放心地拽拽鎖頭。爾後轉過身將書遞給葉景,“今日將這本書背下來。”


    葉景接過書,隨便翻了翻,有畫有字,似是人物傳記,腦中一頭霧水,“山長,我為何要背這個?”


    李秀才背手越過她,朝門口走去,“三個時辰後我來檢查,桌上有水和點心。”


    “哎……”還沒等葉景開口,他就已經打開門走出去,還在外麵落了鎖,“我要怎麽方便啊!!”


    葉景兩步跨到門前,使勁拍著石門,非但沒有得到李秀才的迴應,反倒把自己的手拍的生疼。


    無奈地坐到桌前,她隨手捏起一塊綠豆糕扔進嘴裏,這才仔細翻看起那本書來。


    這一看,越看越不對勁。她趕緊搬著凳子挪到小窗前麵,就著微弱日光又仔細翻看幾頁,不禁從腳底竄上來一陣寒意。


    這裏麵分明是朝中大臣的基本信息記錄,哪裏是什麽人物傳記。


    這李秀才為什麽要讓自己背這個,他要幹什麽?難不成要讓自己去做間諜?葉景一陣惡寒,趕緊搖搖腦袋。


    深吸兩口氣,葉景對李秀才這本書的來曆和目的充滿了好奇。轉念一想,既然自己已經牽扯進逢家的事情。如今恐怕不能輕易脫身,怎麽看,這些信息都對她有利無害。她定定神,一頭紮進書裏。


    陸淵、陳淩、董靖山……葉景很快翻看一遍,發現裏麵都是些如今在職,且是從五品以上的官員資料。除官職、主要政績及朝中黨派關係外,還配有簡單的白描畫像,不過在葉景看來,那些畫像並沒有什麽用,全都畫得很抽象。


    葉景看的津津有味,心中一顆沉寂已久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燒,“哎呀媽,原來老狐狸和陸淵跟廉頗藺相如的遭遇這麽像,嘿嘿。”


    她猥瑣地一笑,腦中已經上演一出吏部、戶部兩尚書相愛相殺,最終走到一起的狗血大戲。


    “哎,”葉景歎口氣,“我這幾天真是太累了,竟然想這麽無聊的事情。”


    她撥了撥窗外的紫藤葉子,又歎了口氣。


    李秀才打開石門時就見葉景一臉幽怨地望著他,他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聲,“背的如何了?”


    “山長,你怎麽隻準備一壺水,我嗓子都快冒煙兒了。”葉景聲音嘶啞地道,語氣中有些委屈。


    李秀才從桌邊角落裏提出一把泥製的大水壺,道:“忘記告訴你,水在這裏。”


    “……”


    “咳,可背下來了?我且問你,魏臣舒官居何職?政績如何?”李秀才踱到她麵前,遞給她一杯水。


    “此人乃刑部侍郎,已在職兩年,曾在大理寺任職,因破獲清平十八年工部侍郎被殺一案,被調任刑部侍郎。”葉景想也不想地道,魏臣舒正是魏知非的父親,她記得相對更牢一些。


    李秀才點點頭,又隨口問了她幾個大大小小的官員,直說得葉景口幹舌燥,連喝了三杯茶。


    李秀才滿意地點點頭,“不錯,比我預想的記得更好。看來,以後可以多在此地讀……”


    “別,”葉景連忙打斷他,“我眼睛都快瞎了。山長你為何讓我背這些?”


    “你以為吏部尚書家的公子是誰都能做的嗎?”李秀才突然摸摸她的頭,“你真不該來京城。”


    葉景眨眨眼,笑嘻嘻道:“若早知先生在此,我便早來投奔你了。”


    李秀才轉身將書放迴鐵櫃子,眸子裏閃過一絲愧疚,隻一瞬他就麵色如常地鎖上櫃門,同葉景走出石屋。


    “今日早些迴家,莫要耽誤《禮記》、《春秋》的學習。”李秀才整理好紫藤,輕輕吐出這句話來。


    葉景匆忙應了聲“是”,就興衝衝地朝書院側門跑去,果然見竹喧等在那裏,她剛剛還有些苦悶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愉悅起來,


    “竹喧!”


    “竹喧,你今天上課可還開心?沒有人刁難你吧?對了,昨天那個欺負你的人呢?”


    竹喧聽著葉景竹筒倒豆子一般霹靂吧啦地說出一大堆話,他輕輕地一一答道:“小的今日聽課很是開心,沈公子一直與我坐在一起,並無人刁難。至於昨日欺負我的那人……”


    他轉頭看著葉景,又是那副似笑非笑地表情,“今日沒有見他。”


    葉景了然地眨眨眼,捂著嘴嘿嘿笑道:“你昨日對他做了什麽?還有,今早我既已說過我們是一家人,隻有你我兩人時,你不必那樣自稱。”


    竹喧微微一笑,好似春冰乍破,溫暖中帶著些清冷。


    “不過替他準備了一頓好飯食。”


    葉景哈哈大笑起來,迴身拉住竹喧朝城門跑過去。


    風在兩人耳邊唿嘯而過,清涼極了,葉景的心飛起來,她終於又有家人了。


    兩人剛迴到家,葉景就被董靖山叫到書房。


    董靖山今日心情似乎不錯,他笑眯眯地朝葉景招招手,“景兒讀書也有些日子了,為父平日公務繁忙,你母親也不過一介女流,對你學業也就疏於指導了。”


    他慢慢喝一口茶,接著道:“聽你先生說,近日在學《春秋》,你莫要偷懶,須得認真讀書。十月初十便是梁王壽辰,屆時為父會帶你前去赴宴,你可別給為父丟臉。”


    葉景對梁王算是熟悉的陌生人,如今聽到十月初十便能見到真人,她心中隱隱有些雀躍。


    “對了”董靖山接著道,“一直沒教過你規矩,本不想束縛你,不過也得知道些。過幾日我叫你母親差人教教你。”


    “竹喧可以教我,我也可以請教書院的先生。”葉景一想到拿著鋼針一臉兇惡的容嬤嬤就不寒而栗,她趕忙拒絕老狐狸的好意。


    “竹喧,”董靖山挑挑眉,“看來你們相處的不錯,也好,倒也不必麻煩你母親。”


    董靖山突然從椅子上直起身來,從桌子上拿起一個檀木匣子遞給葉景,“為父記得今日是景兒生辰,這個就算作生辰禮物。”


    葉景一頭霧水地接過匣子,她的生辰不是今天啊,董靖山是怎麽知道自己的生辰?


    摸著盒蓋上的梔子雕花,她突然想到一個月前與董靖山的對話。


    “景兒喜歡吃什麽?”董靖山笑眯眯地湊到葉景跟前,“京城有家糕餅鋪子味道極好,景兒定要嚐嚐。”


    葉景懨懨的趴在馬車窗上,被晃的都快吐了,“好,到時候父親別忘了就好。”


    “那景兒生辰是哪日?為父定給你好好操辦。”


    葉景眯著眼,覺得董靖山簡直跟個蒼蠅一樣,都快把她煩死了,她敷衍地哼哼著,“下個月。”


    “哪天?”


    “十一……”嗯,國慶節,不錯。


    什麽國慶節!葉景真相拍拍自己的腦門,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麽想的。


    “景兒不妨看看喜不喜歡?”


    “多謝父親。”她不慌不忙地做個揖,輕輕將匣子打開。


    隻見裏麵躺著一枚白玉製的印章,不過半個小指長,方方正正的,頂上雕著隻小獅子,白潤可愛,這教葉景一眼就喜歡上它。


    她好奇地翻過麵來,就見底下刻著“熹微”二字。


    “熹微。”葉景抬頭望著董靖山,疑惑道,“為何是這兩個字?”


    董靖山摸摸胡子,悠悠道:“你雖未及冠,為父卻已為你想好了字,熹微熹微,明滅不定。雖然微弱不堪,卻是光明之始。”


    他看著葉景,接著道:“待你及冠,便可叫做熹微了。”


    葉景撫摸著印章,點點頭,突然道:“爹不是說要給我好好操辦嗎?今日可還有別的安排?”


    “額,這個,為父近日公務繁忙,不如明年……”董靖山捋胡子的速度加快了許多,一雙眼睛遊移不定的盯著眼前的筆山。


    葉景無奈地看著董靖山的動作,笑嘻嘻道:“我與父親開玩笑呢?爹,你再捋下去,胡子該禿了。”


    “多謝父親的禮物,我很喜歡,熹微感激不盡。”她笑著做個揖,語氣間滿是調侃。


    “咳,不必多禮。去正廳吃飯吧,你母親今日親自下廚做了好菜。”董靖山不自在地放下手,咳嗽一聲道。


    葉景今日不但得了董靖山送她的那枚印章,還得了董夫人送她的一副紅梅圖,也算是收獲頗豐。


    她美滋滋迴到院子,斜眼瞅著竹喧,賊兮兮地湊過去,“你有沒有禮物送給你少爺啊?”


    竹喧伸手在袖子裏掏了掏,摸出塊油紙包著的茯苓餅來。


    葉景一聞著味就搶了過來,“就這個啊,嘖,少爺我不大稀罕。”說著就打開油紙,把糕點塞到嘴裏。


    竹喧也不理她,轉身自籃子裏拿出《禮記》,“少爺,該讀書了。”


    葉景一口糕點噎在喉嚨裏,懨懨地晃晃腦袋,“今日是我生辰,就不學了吧。”


    “今日夫子講到第十三篇……”


    葉景捶胸頓足,卻也知道輕重,隻得認命的拿起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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