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景,阿景。”謝瑾拍拍她的肩膀,一臉笑意地望著她。


    “啊,”葉景迴過神來,“走,今日隨你去聽《春秋》。小弟愚笨,聽課中有諸多不解之處還得仰仗謝兄。”


    還未行至教室,葉景便聽到沈應瘦在高聲說著什麽,聽起來頗為激動。


    她疑惑著看一眼謝瑾,有些不解。謝瑾笑了笑,溫和道:“相思對用兵謀略頗有見地,如今大抵在講某場戰爭。”


    “用兵?”葉景睜大眼睛,“相思竟然懂得這個?我以前怎麽沒聽過?”


    謝瑾隻是笑笑,卻不說話。葉景滿心好奇地跟著他走進教室。


    沈應瘦和一個長得很是健壯的學生辯論,兩人你來我往,說的好不激烈。他們身邊站滿了《春秋》班上的同學,他們或擊掌叫好,或凝神聆聽,場麵十分熱鬧。


    那學生正是兵部侍郎陳淩的二公子,名喚陳長空。所謂虎父無犬子,他自小耍槍弄劍,練就一身好功夫,最難得的是,他對讀書極為上心,尤其是兵法謀略。


    正因如此,他此時和沈應瘦辯論地熱火朝天,眉頭一皺,看起來竟有些像畫上的門神像,兇神惡煞的。


    可沈應瘦卻不見絲毫懼色,哪裏還有平時那副溫和地有些怯懦的模樣,對上陳長空竟完全不落下風。


    葉景驚訝地聽了半天,得知他們講的是城濮之戰,正是出自《春秋左傳》。


    “晉文公退避三舍曆來傳為佳話,然更為誘敵深入。楚國將領子玉莽撞自大,自然上當……”沈應瘦一手拿著書,侃侃而談。


    陳長空也是毫不示弱,他更注重士兵層麵的問題,“相思所言有理,然誠如狐偃所言,戰爭講究師出有名,晉文公守信使士兵理直氣壯,士氣夠了,這場戰爭才得以取勝。況且……”


    葉景跟謝瑾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每當有不懂的,謝瑾這本移動百科全書就給她完美解答。


    今天這一場辯論倒是讓葉景對沈應瘦刮目相看,以前倒是小瞧了他。她看的意猶未盡之時,上課的鍾聲想起,兩人總算停下辯論,相對一揖,迴到各自座位。


    葉景趁機湊到沈應瘦身邊,拍馬屁道:“相思,你剛才與陳長空辯論時,真可謂意氣風發,若是叫京城的姑娘們見了,絕對都會拜倒在你的才華之下。”


    “阿景,你又打趣我。”沈應瘦臉刷得就紅起來,“我與陳兄聊得頗為投機,陳兄風姿在我之上。”


    葉景笑嘻嘻地又湊近些,眼睛卻盯著講台上正在講課的夫子,“相思你就不要謙虛了,哎,我寫下來吧。”


    見夫子朝她瞥了一眼,葉景立馬閉上嘴,在紙上寫道:“相思你竟然精通兵法,實在佩服。”


    沈應瘦看到後,無奈地搖搖頭,迴道:“略知一二罷了,怎敢賣弄?家父曾在軍隊供職,耳濡目染就對這些敏感些。”


    後來很久之後,葉景才知道沈應瘦的父親是誰,她那時十分後悔沒有早點問清,或許問清後事情就簡單多了。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今日,正是九月初十。葉景早就向李秀才請了假,打算今日前去采枝鋪赴約。


    董母這幾日在采枝鋪買了些精致的小物件送到葉景房裏,看著那把一指長的剪刀、挖耳勺,葉景默默將指甲剪掉,又央竹喧給她掏耳朵,舒服地昏昏欲睡。


    葉景對這采枝鋪的掌櫃著實好奇,老早就盼著今天與他一見。卻見迎麵走來的竹喧低垂著頭,腳步有些蹣跚。


    葉景皺起眉頭,快步迎上去,急急問道:“你怎麽了?走路一瘸一拐地?”


    她抬起竹喧地下巴,就見他左臉有些紅腫,像是被扇了一巴掌似的。


    葉景莫名有些惱火,“誰打的你?”


    竹喧搖搖頭,麵上雲淡風輕,“無事,今日少爺還要赴約,不如及早啟程。”


    “別人打了你就這麽算了嗎?”葉景聲音驀的抬高,有些尖利,“我葉景雖然脾氣好,可也絕不任人欺負。”


    她拉起竹喧朝下人休息的地方走過去,竹喧卻拉住她,攔在身後,他突然笑起來,“竹喧也絕不任人欺負,少爺不必為我出頭。”


    他說這話時,眼尾上翹,神情見竟滿是風情。


    “你喚我做少爺,我自當為你出頭。”葉景道。


    “少爺不妨等到明日,看那李元的下人是個什麽情形,如何?”竹喧看著眼睛,言語間竟有些調皮。


    葉景愣了下,不放心地點點頭,“好,若是你自己解決不了,少爺我替你教訓他。”


    采枝鋪內。


    葉景看著眼前的掌櫃,驚訝地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好不容易平複下來,她第三次作揖道:“賈掌櫃真乃女中豪傑,在下佩服佩服。”


    賈簾風咯咯笑起來,她輕掩紅唇,嗔怪地看一眼葉景,“小弟弟,姐姐我看你年紀不大,言談中卻盡是酸腐氣,真是可惜啊。”


    “姐姐既然不喜歡,那我自然不再裝樣子。”葉景立馬做出一副無賴模樣,侍立一旁的竹喧頗有些無奈地看著她,暗自好笑地搖搖頭。


    “想不到你竟如此上道,姐姐就喜歡實在人。”賈簾風坐直身子,彈著指甲。


    葉景趕忙笑嘻嘻地道:“我覺著姐姐這鋪子裏的物件著實有趣,不知姐姐如何想得?”


    不等賈簾風迴答,她不死心地又加上一句:“姐姐可知飛機為何物?”


    賈簾風聽到葉景後半句明顯愣了一下,她蹙起峨眉,“姐姐我走南闖北,也算見多識廣,這飛機是胡人那邊的東西嗎?”


    葉景有些失望地垮下肩來,自嘲地說道:“是我聽家裏老人說的,也未曾見過,想是老人編故事逗我玩呢。”


    賈簾風點點頭,頗有興趣地摸著下巴,“倒也有趣,我自小就愛擺弄這些物件兒,本以為難登大雅,誰成想如今竟成了一門生意。”


    賈簾風向後倚到牆壁上,她穿著一件水紅色的立領褙子,同色的裙麵上繡著桃花黃鸝。她就懶懶地靠著,背後是湖光山色,額頭上的花鈿稱的她肌膚雪白,好似畫一般。


    “禦姐啊,好喜歡這個禦姐啊。”葉景心中感歎,笑嘻嘻地看著賈簾風。


    “我對姐姐做的這些小物件極感興趣,”她神秘兮兮地低下聲來,“姐姐不覺得這其中有巨大的商機嗎?”


    “哈哈哈哈,你這小子,鬼精靈!”賈簾風突然大笑起來,“你且說說有何商機?”


    葉景重新坐直身子,“若能夠將金銀替換成更廉價的材料,賣給中上收入的人家,采枝鋪可以將市場擴大一倍。”


    “你所說的我也曾想過,但這些人家一般不大使用我店裏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賈簾風苦惱地搖搖頭。


    葉景皺起眉,低頭思考一陣後緩聲道:“可以試試先在這些人中贈送一部分供他們試用,爾後再選擇是否要買。”


    “你倒是機靈,好,讓姐姐考慮考慮。”賈簾風懶懶地給葉景續了杯茶。


    從采枝鋪出來時,已經快要宵禁,大街上靜悄悄地,行人已經很少。


    葉景心情頗好的哼著已經忘記名字的曲調,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


    “竹喧,你想不想讀書?”葉景突然轉過頭,臉上還是笑眯眯地。


    竹喧低著頭,不假思索地答道:“小的職責是服侍少爺。”


    “你想不想?”葉景停下腳步,認真地望著竹喧。他分明喜愛讀書,也生的聰明,以前說不定還是那個逢家養尊處憂的少爺。葉景想起在竹喧房裏發現的那枚玉佩。


    竹喧抬起頭,盯著葉景的眼睛。街旁人家門口的燈籠散發著柔和微弱的光芒,葉景就看見竹喧那雙鳳眼閃著微弱的光火,好似天上的星星。


    他輕輕張開口,道:“想。”說完便低下頭,不再說話了。


    葉景突然覺得眼睛酸酸的,她拍拍竹喧肩膀,不自覺的溫柔道:“我替你去求一求山長,讓你在教室旁聽。”


    竹喧點點頭,抬起頭突然朝她笑起來。葉景就愣愣地看著,柔柔的燈火照在他身上,顯得他麵孔分外柔和。還沒等葉景陶醉完,就見竹喧臉色突變,一把將她推開。


    葉景隻覺得後背一陣刺痛,反手一摸,觸手黏膩,一陣血腥氣傳來。


    竹喧拉著她東拐西藏,躲避著身旁飛舞的暗器,身後是緊緊追著幾名刺客。葉景心怦怦直跳,也顧不得背上的傷口,努力跟上竹喧的腳步。


    轉過一個街角,竹喧突然將她推進一個柴堆之中,好似是某戶人家屯的柴火。葉景還沒來得及將竹喧拉進來,就聽見腳步聲傳來,竹喧掙開她的手,轉頭向前跑去。


    葉景焦急地望著竹喧的背影,捂著嘴躲在柴堆裏,大氣都不敢出。


    四個黑衣人朝著竹喧追過去,葉景等了一會兒,悄悄從柴堆裏爬出來,朝董府跑過去,她得趕緊搬救兵。


    後背上好似紮著一枚暗器,好似是飛鏢什麽的,葉景忍著痛,不去理會它,她不敢停,竹喧還在被人追殺,她不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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