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宇看了一眼年獨酌,然後快步上前:“住手。”


    他這一嗓子忽然一喊,將這些大漢和那老苗頭,孫家媳婦,沈大哥嚇了一大跳。


    “誰,誰!”


    那沈大哥嗓音裏都帶著無數的顫抖,很顯然是被嚇的。


    樂黛沁疑惑的看了一眼樂紫陽隨後才小聲道:“這城關的人膽子都這麽小嗎?”


    樂紫陽搖頭。


    長宇將麵紗捂得更緊了一些,這才聲音高道:“朝廷任命六王爺國師前來鎮守疫區!現在在爾等麵前的正是當今六王爺!”


    那沈大哥一聽是六王爺便趕緊跪了下來。


    “草,草民,草民參見六王爺。”


    “還不趕快跪下!”


    那沈大哥一跪下,周圍跟著一起的都跟著跪了一地,隻有那孫家媳婦和苗老漢還死死的扒著車。


    沈大哥一看他二人這架勢,當即便叫道。


    “還不趕緊跪下參見王爺!”


    孫家媳婦哭的眼睛都腫了,語氣全是埋怨:“我男人都死了,朝堂來人又如何,六王爺又如何!我男人死了孩子病了,我還活著做什麽,跟著去了便是了,哪裏管得著王爺皇上的。”


    她說罷趴在那車上便開始哭。


    長宇不悅,正要厲聲嗬斥卻被年獨酌一把攔住:“她說的沒錯。”


    “主子..”長宇愣了一下。


    年獨酌臉色帶著無奈和絲絲悲痛:“她說的沒錯,家中的頂梁柱走了,隻剩下她一個女人家撫養著一個病了的孩子,對於夫人來說,已經沒有什麽比這個更加的痛苦了…更何況,如今在這城關疫區,,身份官職代表不了什麽,活著…才最重要。”


    無憂眉頭微挑,年獨酌雖然心機頗深,但是對於事情卻還是看的比較通透的。


    許是因為年獨酌說的話,那孫家媳婦停止了哭聲詫異的看向了年獨酌。


    那苗老漢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樣,身子一軟跪到了地上。


    “六王爺,您要為老漢兒做主,為老漢死去的黑發人做主啊!”


    孫家媳婦嘭的一聲跪到了地上:“王爺,是民婦眼瞎不識王爺的本事,王爺能有這樣的想法定當是個好人,還請王爺給民婦做主,替城關的百姓們做主啊!”


    “二位快起來。”年獨酌沒有上前去扶,眾人都沒有,畢竟在這種時候,誰上去扶都不合適。


    孫家媳婦將苗老漢攙扶了起來。


    沈大哥那處也都起來了。


    年獨酌看著那拖車裏的幾具屍體,麵色凝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沈大哥也迴頭看了一眼那拖車上的屍體,搖頭歎氣:“隻一夜便成這個樣子了…”


    “一夜?到底是因何?本王此前聽聞,似乎是有一孩童徹夜未歸,歸來後便開始發燒說胡話,最後才感染的疫病?”年獨酌看著那沈大哥的愁容道。


    沈大哥點點頭,這才繼續:“我們城關有一戶漢子,早些年從外地逃荒來的,花錢買了個媳婦,那媳婦爭氣給他生了個兒子…因為那漢子有錢買了許多的莊稼,所以我們都笑稱他是莊稼漢…那莊稼漢因為老年來子所以極為寵愛。可是這兒子像是來討債的一樣,從孩童起便各種囂張跋扈,那莊稼漢的莊子被糟蹋的不行,那小孩見糟蹋完了便去霍霍別人家的,然後帶著家丁到處欺負人…城關的諸多人家非常不滿,鬧到莊稼漢那裏,報了官,官家罰了錢批評了幾句便沒話了…”


    他又歎氣:“那莊稼漢極為寵愛那兒子,沒舍得罵,可那小孩迴去後變本加厲,將城關每個家的莊稼地都給折騰了一遍,隨後經常半夜帶著人敲各家各戶的窗門,偶爾還往屋子裏麵丟石頭…城關的百姓都對此很不滿,但是報官無人管,沒錢也治不了…那後,城關百姓哀怨連天的,可能是老天爺聽到了百姓們的祈禱,無多久後,那莊稼漢的兒子便失蹤了…據說是夜裏自己走出去然後便再也沒有迴來…”


    “我們都是粗人,雖然那莊稼漢經常欺負百姓,但是我們也沒那麽多的壞心,見那莊稼漢的家裏都在找便好心的自發幫著一起找…最後便在那山林裏的稻田裏找到了那孩童…找到孩童的時候,昏死過去了,找大夫,大夫說就是睡過去了,無礙..沒多久,便開始發燒,然後人轉醒,嘔吐,最後一命嗚唿了…”


    雲閑倒吸了一口涼氣:“死了?”


    那沈大哥點頭,一臉的悲痛:“當日找的時候,人多,那大夫也沒把脈出有什麽不對的,但是等到那孩童開始發燒嘔吐不止的時候,整個莊稼漢的府裏都開始紛紛出現這種情況…然後便去就醫,大夫什麽都沒有診斷出來便也跟著發燒,嘔吐…城關就這麽大,一傳十,十傳百…無多久便都感染了…”


    “那你們…”樂黛沁警惕的看著沈大哥幾人。


    那沈大哥見年獨酌幾人都是往後退了幾步,趕緊慌忙解釋:“諸位大人別害怕,我們沒事的…”


    “你們沒事?”宋大仁上下打量著幾人,見幾人雖然身上髒亂,麵色瘦黃,但是的確好像沒有其他病症的模樣。


    蔣大夫鬥膽上前:“老夫冒昧,把個脈。”


    沈大哥便趕緊將袖子拿了起來,然後將手遞過去。


    蔣大夫摸著胡子,然後將手搭上去,一邊把脈一邊點頭,仔仔細細把了個遍這才放鬆的點頭:“除了氣血虧損,營養跟不上,其他無大礙,也沒有任何不動的地方…”


    宋大仁想了一番,這才低下了頭:“那就很奇怪了,既然接觸的人會傳染,那為何這幾位天天與染病的屍體打交道卻沒有任何傳染的症狀呢?”


    孫家媳婦停止了哭聲,這才疑惑的抬頭:“這麽說起來,我家男人感染了,我終日守在一旁,似乎的確沒有任何的不妥…”


    苗老漢也點頭:“這就很奇怪了。”


    那些大漢趕緊將屍體推到了一邊。


    “或許,是他們幾人身體內有什麽可以克製這疫病?”樂黛沁大膽的想了一下,話一出,眾人都是被點醒了一樣。


    “對啊…”


    雲閑搖頭,複雜道:“既然真是這樣也沒有辦法確認到底是什麽…”


    這一開口,所有人都是有些困惑了。


    無憂卻將目光落在了沈大哥的身上,不緊不慢的開口:“我們先進成吧…”


    她話一出,所有人這才讚同的點頭。


    孫家媳婦則是趕緊將自己男人的屍體抬了下來然後放到了一邊,苗老漢也跟著將自己兒子的屍體抬到了一處,然後二人守著自己親人的屍體…


    沈大哥則是帶著這些大漢將年獨酌等人請進了城關。


    等到那城關大門一開,所有人的內心都被揪了起來。


    從城門開始,裏麵一片狼藉,蕭條一片…


    路兩邊三三兩兩躺著無家可歸的病患。


    這些病患臉色發白,不住的咳嗽…


    有的身體發抖隻能縮在冰冷的角落裏…


    有的還健存的抱著已經去世的親人屍體,坐在那裏麵無表情…


    走幾步便偶有一兩堆的火苗,應當是晚上入夜點的…


    進城關,便是漫天的咳嗽哭喊聲。


    “爹,爹…”


    “娘,你醒醒…”


    “兒啊。”


    聲音此起彼伏,打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無憂看著這些百姓,臉上全是不忍…


    花狐也是臉色難看:“主人,瘟神…”


    “不是他做的…”


    他話未說話便被無憂打斷了。


    蝶赤也是走了過來:“瘟疫都已經傳染開了,那疾燎又是瘟神,怎麽會不是他做的?”


    無憂未語,想了一下才道:“我熟悉他的氣息。”隻一句,二人便見無憂的手輕微抬起,等到再反應過來的時候便見周圍那浮出來的氣息竟然不是此前在樹林裏見到的那股氣息…


    “這…這是誰的?”


    花狐愣了。


    無憂的臉色也不大好看:“隻怕此次不是疫病而是有人故意為之…”


    三人都未再說話,隻是跟在身後。


    如今她們不知道到底是誰布的這個局,但是可以確認的是,此次不是瘟疫…


    年獨酌的臉色很不好,樂黛沁等人也是心跟著揪了起來。


    那進了城關,沈大哥喊了一嗓子:“大家快來,朝廷派人來了,朝廷來了王爺,要為我們治病呢!”


    這一喊,那周圍的人都是抬頭往這邊看,又見那後麵進了城門的十幾車物資臉上都是帶了失望和淚水。


    “朝廷派人來了,朝廷派人來救命了,來救命了!”


    那下麵有人喊了一嗓子,瞬間整個城關跪成了一地。


    “青天大老爺救命來了。”


    “救命啊。”


    “救救我們吧!”


    年獨酌看著這跪的全是人,臉上也是帶了悲痛:“長宇,雲閑,帶人將這些人全部都送到緊閉的地方去…蔣大夫和宋大仁挨個把脈,將健全和傳染的全部分開…八小姐,就麻煩帶著人前去空閑的地方煮藥..目前雖然還不確定到底是什麽疫病,但是也要將藥先服下看看…”


    樂黛沁點頭:“是,王爺。”


    “是,王爺。”


    眾人都得了令,紛紛忙活去了。


    無憂站在那裏,也不問年獨酌自己作甚。


    年獨酌迴頭,想開口卻又將話咽了下去。


    無憂也沒看他,而是麵色微微難看的在周圍來迴走動,像是在找什麽東西一樣…


    “國師…”


    見她沒有搭理自己,年獨酌便喚道。


    無憂嗯了一聲迴頭,漫不經心道:“我到處看看…”


    “不要亂走,這裏是疫區…”年獨酌開口阻止,但是無憂卻像是沒聽見一樣。


    “花狐,你去幫雲閑,蝶赤去幫八小姐…”無憂將花狐和蝶赤全部都喚了出去。


    蝶赤眉頭皺了起來:“主人…我…”


    “沒事,你去吧…”


    二人互相看了一點點頭便去了。


    樂黛沁一個人帶著幾個士兵的確是不大方便。


    她手裏抱著重物,走路有些不穩。


    “八小姐,屬下來吧。”那處有士兵看見想上前幫忙,可還未到,樂黛沁便踩到了石頭徑自往前摔去。


    她悶哼了一聲,那士兵也嚇傻了。


    樂黛沁閉上了雙目,正以為自己要倒地的時候忽然一雙手將她拂了起來。


    她睜開雙眼便見蝶赤麵無表情的站在了自己的麵前…她手裏提著的正是方才她抱著的重物。


    樂黛沁愣了一下,蝶赤和花狐都是無憂的貼身人,若是沒有得到無憂的話定是不可能會過來幫任何人的…


    她怔了:“蝶赤…”


    “主人讓蝶赤過來幫忙…”她將樂黛沁扶穩隨後將重物往院子裏送…


    樂黛沁站在那裏,看著蝶赤忙碌的背影心裏帶了一絲動容…


    蝶赤雖然是蝶妖,但是並非是什麽都不懂…


    樂黛沁隻說了幾句,她便明白了,然後做起事情快速又準確,樂黛沁覺得很好…


    等到那最後一波藥結束的時候,她才意味深長的長舒了一口氣,隨後對著蝶赤道:“其實有的時候我挺羨慕你們的…”


    蝶赤未說話…


    樂黛沁也未在意,繼續說道:“當年七王爺和十王爺叛亂失敗,平賀將軍府因為謀反即將滿門抄戰的時候是十妹妹的一封書信救了我們…雖然被流放了,但是…如今過的日子卻比在平賀將軍府要舒服…沒有了姨娘們的勾心鬥角,也沒有小姐公子們的互相攀比…更多的便是家人的陪伴…說實在的,我很感激十妹妹…”


    蝶赤扇著風的手沒有停頓。


    “流放之後,士兵放了我們,我們也由此來到了延年…父親也幡然醒悟,雖然不再是將軍,但是卻也是一個合格的父親…母親雖然沒了二哥…但是卻也更加的珍惜三哥和我…當年的平賀將軍府隻剩下了四姐姐樂黛茗和五姐姐樂黛饒…姨娘也隻剩了我母親和當年的五姨娘…日子過得不算是清苦…”


    她看著自己的雙手,低頭笑了:“我一直都想不通當年師傅為何忽然離開,我雖然去找過但是沒有任何的結果,或許,我就不適合做醫仙聖手,尤其是在被流放之後,勉強開個藥鋪也算是行善積德了…這些年,過得也還不錯,隻是一直沒有機會向十妹妹道謝,道歉…”


    蝶赤的手終於頓了一下…


    她站直了身子,雙目冰冷的看向了樂黛沁。


    “當年主人帶著一身傷,帶著一心的痛離開了龍棲,那二十年,我受重傷昏睡一直未能陪在她身邊,我很懊惱…醒來後聽聞花狐說…主人躲在典當行裏躲了二十年…每日昏睡著,日日不曾醒來…每每驚醒都帶著悲痛…說人間一遭太辛苦了…”


    樂黛沁怔了...


    “她不過十三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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