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岩捂著嘴:“你?……你難道?”


    蘇瞳咬了咬嘴唇,輕歎了口氣。


    蘇瞳正要抱起女娃,忽然察覺到蘇摩的氣息,趕緊又躲了起來。


    女娃抱了個空,一臉茫然。她腳下一滑,就滾下了血泉去。哼都沒哼一聲。


    “那泉不深吧?”阿岩皺了眉頭。


    蘇瞳搖頭:“血泉的兇險並不是因為深淺,而是裏邊的邪靈食人魂魄。沒有人能走進去一步,更何況她隻是個小女娃。”


    蘇摩眼見著女娃跌落,血泉迅速漫過她的頭頂,她就那麽消失不見了。


    蘇瞳沒敢再待,趕緊逃了迴去。他把自己鎖在屋子裏,縮在被子裏,心裏第一次這麽害怕。


    他在怕什麽呢?


    那個女娃的死,跟他沒有直接的關係,是她自己失足跌落的。


    誰也沒有看到他去過血泉,那個女娃已死,根本沒人會把他跟這件事會扯上半點關係。


    所以,他還害怕什麽呢?


    蘇瞳的手臂搭在了自己的額頭上,幾乎遮住了眼睛。好像看不見天空,他就不會再自責一樣。


    阿岩看不出來他是不是哭了。


    “後來呢?”阿岩終於小心地問道。


    蘇瞳頓了頓:“後來我就從血泉跳了下去。”


    “啊?”阿岩驚道。


    “結果,一醒來就到了這裏。”蘇瞳放下了手臂,他的臉上恢複了以往溫和的笑容。


    “你沒有再迴去?”


    蘇瞳搖頭:“我沒想過迴去,也不敢迴去。”


    阿岩安慰道:“既然你進了血泉都沒事,說不準那個女娃也會沒事?”


    蘇瞳苦笑,手臂一攬又將阿岩框在了臂彎裏:“你現在知道,我是個多懦弱的人。”


    阿岩笑道:“說什麽呢?誰能沒犯過錯誤。”


    “所以那時候,你才會為了護著小丫獨自麵對虎國眾將士?”阿岩直愣愣地看著蘇瞳。


    “嗯?你知道那件事?”蘇瞳奇道。


    “那當然,那會兒,主人帶著我在山上看著哪。”阿岩笑道。


    那個場景她不可能忘記。


    蘇瞳懷裏抱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娃,獨自麵對虎國數百名將士,包括紗翼、蘿鼇這樣的老將。他為一女娃獨自深入敵境,毫無生存希望。


    虎國人倒也不急了,正想把這個困擾他們多年的敵軍主帥狠狠玩弄一翻。


    他就那麽傲然站著,小丫被這情形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他將小丫係好,然後淡然拔刀。


    阿岩從沒有看到過刀技那麽出神入化的人,蘿鼇和紗翼的攻擊,根本沒碰到他半根指頭。在那一刻,她隻覺得,他是神。


    葉玥見她驚得目瞪口呆,戳了戳她的額頭:“你現在知道別人是什麽程度了吧?”


    小阿岩使勁點頭。


    此刻,她心中曾經的“神”就這麽真實地在自己身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他的臉上露出了憂傷又自責的情緒,他在跟她說,他的內心很懦弱。


    阿岩轉頭看他,恰好他也轉頭怔怔地看著她。


    四目相對,滿是柔情。


    “喂,老蘇,差不多得了吧?”一張糊滿泥漿的大臉猛然湊到兩人中間。


    阿岩下意識地一拳揍了過去。抹布一聲慘叫。


    阿岩這才迴過神來:“是你……啊,對不起,對不起!”


    “不就打岔你們談情說愛了麽?”抹布指著自己看起來更腫的臉頰,委屈得不行:“你至於麽下這麽重的手麽……”


    蘇瞳笑得彎下腰去:“誰讓你沒事兒嚇岩妹妹……你這是幹嘛?從地裏爬出來的?”


    “哎呀,說來話長……”抹布抹了一把臉:“喲,這有水!趕緊洗洗去。”


    他看見寶藏了似的奔向湖水,迫不及待就跳了下去。


    阿岩看著在湖裏樂得嗬嗬的抹布,歪頭盯著蘇瞳:“你說,我要不要跟他說說,你差點沒淹死?”


    蘇瞳一愣,臉漲得通紅。


    阿岩拍了拍他的胸口,蘇瞳傻笑。


    抹布在湖裏洗舒服了,從水裏冒出個頭來衝蘇瞳揮手:“喂!老蘇,你也下來涼快涼快!”


    蘇瞳臉色一黑,張口正想罵幾句,他的眉頭忽然皺了起來。


    阿岩一驚,叫道:“快上來!”


    抹布見兩人臉色不對,他隻覺得皮膚上有些黏黏糊糊,待他低頭一看,差點沒嚇背過去。


    他的身體浸在一片鮮紅的血中,抹布苦著個臉奔上岸來,一路連滾帶爬哇哇直叫:“阿岩你都把我揍出血了!!”


    阿岩又好氣又好笑,蘇瞳一把將他拎了過去:“別幹嚎了,你出血能把整個湖給染紅了?”


    抹布迴頭看向湖麵,剛剛還清澈寧靜的湖水,此刻是一片血紅,微微掀起的波瀾,一圈又一圈漾開,一直向見不著邊際的遠處。


    “這怎麽迴事兒?”抹布一屁股坐在地上,剛剛洗幹淨的身體又裹上了血跡。


    阿岩驚得目瞪口呆,沒說出話來。


    蘇瞳緊皺著眉頭:“這血湖……要是血族人看到,不知道有多高興。”


    熾魚站在山脊上,路隻有一個腳掌的寬度,兩側都是不見底的深淵。


    她清醒過來的時候就站在這裏,向前看,路沒有盡頭,往後看,也見不到來處。


    她隻覺得一陣腳軟。


    一隻冰涼的大手悄然放在了她後腦勺上,熾魚一個哆嗦,背心驚出一身冷汗來。


    隨即另一隻手也放在了她的手臂上,溫粼並沒有看她,隻是湊近她耳邊輕聲說道:“小貓咪,問你個事……”


    他的聲音陰惻惻的,寒意逼人。


    熾魚下意識地左右一望:“予遲,夕夜……”


    “別叫了,就我們兩個。”溫粼冷冷地說道:“我就問你句話,你心虛什麽。”


    溫粼握著她手臂的手緊了緊,抓得她生疼,熾魚咽了咽口水:“你說。”


    “這麽怕我?你都在發抖。”溫粼幽幽地說道。


    “不,不是,這地方我站著腿軟。”熾魚苦笑。


    “好,咱們說清楚了,我就帶你走。保證你好好兒的。”溫粼輕聲說道。


    “什麽事?”熾魚歎道:“說吧。”


    “你跟我族人的死,到底有沒有關係?”溫粼盡量平靜地問道,他下意識地又緊了緊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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