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時候,我看羨予已經入了眠,便又悄悄的出了屋子,從廚房偷了一壺酒出來,然後爬上了那棵高大的槐樹,爬上了那根我最常棲息的粗樹枝。


    這幾日隱青貌似有些感染風寒,身體不適,反正我是不知道這樣暖和的天氣他怎麽會受涼的,但是我知道他隻不過是一心盼望著南雙照顧他。


    我功力也日益見長,所以晚間的時候,隱青也不再一直守在我屋外了。


    今夜的天上是彎月,看那模樣形狀,就同我腰間的彎刀一般。


    我從很小的時候,彎刀就一直在我身上。


    阿爹說彎刀是阿娘的遺物,不論她去到那裏都是會帶著的,阿爹還迴憶著他們成親的當晚,阿娘還把彎刀藏在了狼毛裘衣裏,等阿爹進了屋,她便迅速的用彎刀將阿爹逼到了牆角處,然後還讓他承諾此生此世不再對其他任何女子留情。


    阿爹做到了,阿娘走後,他沒有再多看其他女子一眼。


    我一直就覺得男女成親,就是要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當時在羌勒聽說後梁的男子最喜歡娶妾室的話,我還一度有些鬧別扭不太願意嫁。


    那時我知道楚譽有一個側室,心裏不滿的很,但是阿蘇?對我說,如果我不嫁,後梁就會起兵攻打羌勒,阿爹此時又不在,情況嚴重涉及亡國。


    他這般說,我就有些害怕了。


    我甚至在來的途中,就已經想好了,若是那譽王是個惡心至極的人,成親當晚,我就會帶著彎刀與他同歸於盡。


    可是現在想想,自己當時也未免有些可笑了。


    我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酒下肚,這天氣越熱,體內就越容易有一種不知名的火氣,而這酒冰冰涼涼的,在這樣的季節時辰喝是再好不過了。


    我看著槐樹的枝影印在月亮裏,葉子被風微微的吹動著,竟有些搖搖欲墜,就在它脫離樹枝飄落的那一刻,我迅速起身踮著腳去接,不知為什麽,我就想將它穩穩的接住。


    可是不料我身體傾斜的有些太大,重心有些不穩,我一個不小心就從樹上掉了下去,但是隨後我立刻反應,腳用力的踏了一下槐樹主幹,然後安安穩穩的落地,手也快速的接住了慢一秒而落下的酒壺,可還是撒了好些。


    此時我的左手裏,還緊緊的握住了那片落葉。


    我不自覺的拍了拍胸脯,要是換做我以前的功力,肯定早就摔了個狗吃屎了,還好每次練功都不曾偷懶,這輕功也有了很大的長進。


    我相信以我現在的水平,以一抵十都不是什麽難事,而且對方都是粗人壯漢。


    這般想著,我也略有些自滿的彎了彎嘴角。


    我仰頭直接對著酒壺灌了一大口下肚,潤滑過心肺的那一刻,無比的舒暢。


    都說酒不醉人人自醉,我恐怕是醉了,竟然在這樣的深夜裏,看到了遠方高樓的屋簷上好像站著一個人。


    我敢肯定我是醉了,畢竟那般高的屋簷,除非是絕世高手的輕功,不然很難在那樣高聳的地方穩穩矗立。


    我晃了晃腦袋,再看向那處,除了暗暗的夜色,沒有再看到其他任何東西。


    我大口喝完了壺中的酒,然後便轉身想著迴去歇息了。


    唯有借著酒意,我才會變得嗜睡些,不然夜裏隻要看到身旁空蕩蕩的,思念之情就會油然而生,根本睡不著。


    我還沒有踏出幾步,突然一道亮光直直的朝我射來,我頓了步子,飛快地轉了身,隨後用手用力夾住了所來之物。


    我隻覺得兩指之間被摩擦的生疼,還好我這幾日跟著隱青練的都是躲避和反應,不然我今晚可能就要喪命於這個東西之下了。


    我猛地迴頭,想看看是何人所為,但是景色還是那般的景色,沒有看到任何身影。


    低頭定睛,才發現我接住的是隻手掌般大小的飛刀,上麵還係著紅色的綢緞,不過綢緞處鼓鼓囊囊的,應該裹著什麽東西。


    我拆開,看到裏麵的確裹著一個字條,小心翼翼的打開後,裏麵的話,讓我手中的酒壺頓然落地,發出刺耳的聲響,在地上碎的稀爛。


    我的手顫抖著,那一刻,我好像都忘了該如何唿吸。


    隻見紙上寫到。


    “楚譽在西北遇難,生死攸關,限你三日內湊齊萬兩黃金至郊外後山林處,如若辦妥,我們在西北的人自有方法救他一命,如果三日後仍不見迴應,就等著替他收屍吧。”


    簡單來看,這分明就是惡人慣用的索取錢財的爛手段,根本不值得相信。


    其實不然。


    楚譽去西北的事整個後梁除了宮裏的王侯,大臣,自己以及身邊幾個親近的人知曉,對外都是閉口不談,如果隻是一般的劫匪,又怎麽會知曉。


    再者,無論是這隻飛刀,還是這飛刀使得力度來看,此人武功非同小可,絕不會是簡單的匪徒這樣的小人物。


    所以字條上說的,據我推斷應該並不完全是假的,更何況一般普通的劫匪,根本不會想到這樣的理由,用這樣的方式。


    我的心亂了,就在這暮色裏,我癡癡的站了很久很久。


    楚譽遇難,生死攸關。


    在看到這幾個字的那一瞬間,我好像被滅掉了無數的希望,這些日子所有的擔憂焦慮瞬間爆發,竟讓我有些支撐不住。


    來人缺的不過是錢財,而且他有這般高的武功實力,是有可能救迴楚譽的。


    我這個時候除了相信,好像並沒有別的選擇。


    隱青聽見聲響後,立刻出了門,看見我愣愣的站在那裏,他以為我喝多了撒酒瘋。


    “王妃,你…喝了多少?”


    他緩緩的上前,想要試探我的情緒,見我一直低眉不言的看著手上的字條,手中還有一隻不知名的飛刀,他才突然警惕起來。


    “發生了什麽事?”


    我感覺喉嚨裏辣辣的,想要迴話,但是唿吸急促的有些發不出聲音。


    他焦急的奪過了我手中的字條,然後緊緊的皺眉。


    “這…誰人這麽大膽,竟敢造這種謠向譽王府索取錢財,王妃,那人朝什麽方向去了?我去將他抓迴來!”


    “隱青。”


    我好不容易出了聲,嗓子發出來的卻是一種不知名的沙啞,將隱青都嚇到了。


    “這不是造謠。”


    我緩了緩,好好的順了順氣,理了理思緒,越是遇到這樣的情況,我越是要理智穩定才行,不然事情隻會被我越想越糟,最終成真。


    “去準備黃金。”


    我緊緊的握住了手中的那隻飛刀,任由刀鋒緩緩刺進肌膚,我也沒有放手。


    “可是王妃,若這是別人的奸計,那…”


    隱青說著說著,卻頓了,他實在是想不出來何人會愚蠢到用這樣的方法當做計謀,而且譽王一直以來遠離朝廷爭鬥,不曾得罪過什麽人,應該更不會有什麽人徇私報複。


    唯有,這字條上說的都是真的。


    “好,我去準備。”


    隱青說罷,心事重重的離開。


    他此時有些後悔,後悔當初沒有執意要跟著譽王一同前去,哪怕是與王爺一起葬身西北,他也無悔,畢竟這樣也算的上不愧對王爺,不愧對娘娘了。


    可是如今之勢,倒讓他有些措不及防。


    我本以為今夜喝了些酒,就能暢快的入睡,可是不知為什麽,我的神智和思緒都越來越清楚。


    我徹夜盯著那張字條,思前想後,都無法給自己一個很好的解釋不去相信。


    我知道楚譽這次去西北危險重重,但是我一心隻覺得,一切都會是順利的,我一直都是這麽期盼著的。


    可是當這樣的事實擺在我眼前的時候,我徹底的崩潰了。


    若是他死了,會怎麽樣呢。


    可能我會不加思考的抹了脖子隨他而去吧。


    但是我現在很想活著,想我和他都好好的活著。


    我仿佛從來沒有對生的希望這麽強烈過。


    我現在隻想著,我一定要救楚譽,我一定要讓他平安歸來。


    天快亮了,我手心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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