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疆域遼闊,路途崎嶇,楚譽大概盤算了一下,從此地到夏氏宮殿之處,駕馬應該還需一日半的路程,就同京昭城至楓石城的路程相近。


    一路上,沿著戈壁荒地,風景相似,都是無際的黃土。


    二人一心趕路,無心交談。


    就因為昨日老婦人的一番話,讓兩人的心底裏都多了一種堅定,多了一份焦慮。


    他們本是煩憂的,但是現如今,他們內心對西北美好未來的期盼,已經勝過一切。


    哪怕是虎穴狼窩,他們也就這般無畏的踏進了。


    雖說是一路無言,但楚譽卻總是覺得,今日的魏詢有著格外的不同,早間醒來時,他便已經站的遠遠,好像是在想什麽心事。


    自己同他說話時,他也頓了好久才迴。


    不過這一次前來西北,路上他與魏詢二人朝夕相處,他好像發現了魏詢同往日不一樣的一麵。


    可能是因為趕路太累,他不願多話吧。


    楚譽倒是希望是自己多慮了。


    隨即他也不願再多想,轉了念頭。


    遠離之前的村鎮,繼續往前走,卻越來越荒涼,行了半天的路程,都沒有再看到一個人,一間房屋。


    他們所經的地方,應該就是以前蒙氏的領土,他們腳下踩的,應該就是蒙氏的廢墟。


    一代大族,瞬間隕落,亦是可惜。


    楚譽想著,卻不自覺的發現這風勢有些大了,淩冽的北風吹拂著麵龐,夾雜著灰塵,撲到臉上,竟叫人有些睜不開眼。


    他揮起身後的鬥篷在眼前遮擋著,還是一言不發的前行。


    魏詢也明顯的察覺到了這天氣的異常。


    突然偶遇天變,狂風四起,倒叫人有些恐惶。


    魏詢也依舊鎮定的邁著步子,舉著手臂防止風沙迷眼。


    一步一步的,卻是越來越艱難。


    向前看,隻能看到灰蒙蒙的一片,本來清晰的路,清晰的方向,此時卻突然模糊。


    牽著的馬匹頓時叫了起來,高高的抬起前肢,像是在抵抗著。


    楚譽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橫跨一步緊貼到魏詢身邊,盡量讓自己不受風沙幹擾,然後低頭緩緩湊到了魏詢耳邊。


    “見狀,我們應該是遇上沙塵了。”


    魏詢看了一眼楚譽,眼神有些詫異。


    他原本以為不過是因為西北之地太過荒涼,又無草木,所以風來時自然是沒有什麽遮擋,才會吹的大些,一會兒便停了。


    但是沒想到這風沙絲毫沒有停歇之意,反而更加肆虐。


    “這下該如何?”


    魏詢詢問時已經覺得自己有些邁不動步子了,這風塵確實太大,用力抵著身子前行都有些困難。


    他好像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般大的風,這般狂的塵。


    “你我緊挨著,不要走丟了。”


    楚譽大聲的說著,但是聲音經過狂風的攔截,到魏詢耳裏時,也不過是剛好聽得到的程度。


    魏詢點頭,兩人攜手。


    這風吹動著兩人的衣袂,高高的飄起,大量的沙塵覆落,甚至還有些許石子,砸在身上時也是異常的疼。


    不一會兒,眼前的路已經全然不清,無盡的灰色將兩人包裹。


    他們隻覺得自己現在身處於一個巨大的漩渦之中,有強大的外力將兩人拉扯,在地上都已經有些立不住腳。


    楚譽開始懷疑,這樣一場風沙,還能不能挺過去。


    這時,一陣狂風突然侵襲過來,風力之大竟就這般將兩人分開,手上的馬繩也就這樣鬆了,馬匹連聲叫著,不知去了何處。


    哪怕楚譽和魏詢兩人曾緊緊的抓住對方,但是奈何這風力太盛,更本無法抵抗。


    “魏詢!”


    楚譽喊著,灰暗之間,他隻能感受到沙礫無情的折磨。


    “在!”


    得到魏詢的迴應後,楚譽才鬆了一口氣,他開始探著魏詢的方向,想去尋他,可是這風困的人根本無法邁開步子。


    他用力掙紮著,勉勉強強才能向前走一步。


    “魏詢!”


    楚譽再喚時,等了好一會兒,卻沒有等到迴音。


    他接著又叫了好幾聲,可是都一樣,迴答的隻有耳邊唿唿的風聲,還有心底一種莫名的不安。


    他嚐試用盡功力向前衝,可是他卻覺得四肢乏力,根本抵不過這勁風。


    這風沙就像一個超級大的漩渦,越陷越深,越來越大,直到楚譽根本無法控製自己,隻能任由風將他拉扯的搖搖晃晃,暈頭轉向。


    能遇到這樣的情況,他覺得他們還真是不走運。


    楚譽在失去意識之前,還無力的喚了一聲魏詢,無奈就算有人迴答他,下一秒他也聽不見了。


    他就這般,沉睡在了風沙之中。


    楚譽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眼前浮現了一幕幕恐怖的畫麵,隻見鮮血淋漓,無盡的黑暗中,自己的身邊沒有一個人。


    他好像看見了自己的母妃,她就像往常一樣坐在窗戶前,提起筆,抄錄著一些詩句,光輕輕的落在她的身上,當他慢慢轉頭的時候,他恰能看到他的父王,就那樣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母妃寫字。


    這樣的畫麵,久違了。


    不過瞬間眼前一黑,他突然又看見了母妃離世的畫麵,他看見他的母妃安靜的躺在床上,沒了氣息,他用力搖晃著母妃的身軀,喚她醒來,可是都已經沒有反應了。


    他的母妃,就那般離開了。


    再是眼前一黑,轉眼,他又縱身一個懸崖邊,他抬頭,清楚地看到崖上站著一個黑衣女子,那女子的手上,緊緊的握著一把彎刀,隨即她便縱身一躍,輕輕的跳下了懸崖。


    他騎馬狂奔,並且大聲的唿喊著。


    “阿錦!”


    沒有迴音,他此時隻能感覺到額頭的汗珠滑落,睜眼的瞬間,刺眼的陽光讓他非常不適應。


    他醒了,睡了很久很久之後,他終於醒了。


    他隻記得自己與魏詢在風沙中走散,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他觀望著四周,隻見自己睡在一張木床之上,額頭上還蒙著白紗,他猜想應該是在風沙中撞到了什麽硬物才受傷的吧。


    不過,眼前的這處房屋,他倒是十分眼生。


    突然聽見屋外緩緩地腳步聲,然後木門“吱呀”一聲,楚譽看到來人,著實驚了。


    那女子麵帶笑容的走進,見楚譽醒了,沒有多話,隻是在桌上倒了一杯水遞過。


    楚譽還記得,她就是路上在客棧時遇到的那個夏清,他當時,還懷疑過她,不過,現在他更加懷疑了。


    他隻是接過了她遞來的水,隻見這水依舊渾濁。


    他三兩口喝了盡,還了她杯盞。


    “我猜你定要問我為什麽在這。”


    夏清先開的口,楚譽閉著眼理了理思緒,沒有出聲。沒有否定。


    “你就當,我是來報答你的,上次公子的救命之恩,夏清說過要還的。”


    她看他皺著眉,又看了看窗外,知曉他剛醒還不習慣這般猛烈的太陽,便走上前關了窗。


    “我說過,我想治好西北的瘟疫,便一路尋找赤菇草,終於在公子所述之處,真的尋到了幾隻,家中兄長有匹快馬,我便偷了快速趕來了這裏,想著盡早治好西北的疫情,誰料我今日剛趕到,就遠遠看見公子您暈倒在巨石旁,之後,我便駕著馬帶公子尋了這間空屋,在此地休息。”


    她緩緩說著前因後果,不過楚譽此時並不在意這些,他在意的,是同他失散的魏詢。


    “那…你可見到了當日同我一起的那位公子?”


    夏清搖了頭。


    “隻看到公子一人,我一路尋來這裏,也都沒有人的蹤跡。”


    楚譽聽罷便起了身,但卻突地頭昏目眩。


    夏清見狀立刻想上前扶著,楚譽擺了手,夏清的手停在半空,沒有動。


    “公子傷勢未愈,還是不要亂動的好。”


    夏清說罷收迴了手,轉了身,然後在桌子上的藥籃裏尋了幾味藥,開始細細搗磨。


    楚譽重新坐迴床上,他知道自己目前的情況,走不出幾步便會眩暈,也尋不了魏詢。


    他的心,高高的懸在半空,激烈的跳動。


    因為他此時隻想知道。


    魏詢現在是否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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