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時,楚譽已經走了。


    我隻覺得我睡得深,但是沒有想到楚譽離開時我竟一點都沒有察覺。


    這樣也好,像我這般不舍得離別的人,若是看著他走我定然會泣不成聲的,這下沒有看見,隻不過是心底有點空落落的,並沒有什麽想哭的意味。


    早間霧氣比較大,窗外朦朦朧朧的,隻能看到東方一絲絲的光亮。


    我側著身,就這樣靜靜的看著窗外,此時的楚譽,一定已經騎著馬向西北逆著光的地方去了吧,他今早醒來時,有沒有看看我,有沒有不舍得的摸摸我的頭呢。


    定是有的。


    昨日馨樂來看了我,閑聊了幾句,字字句句中,我還能感覺到她對魏詢的在意。


    她總是詢問我關於他們去西北的消息,她問我這次前去勝算幾何,何時能歸等一些我也不知道的問題,我牽著她的手,我知道,她與我的內心此時是同樣的感受。


    她昨日,笑的少了些。


    沒坐一會兒,她便起身迴去了,說是皇後娘娘不準她出來太久,可能是因為袁術一事,讓皇後一直心存芥蒂,因此將馨樂看的比較緊。


    我就這樣醒著,也沒有喚南雙。


    大概過了將近半個多時辰,屋外突然傳來輕輕的聲音,應該是有人在屋外竊竊私語。


    我一聽便知是誰。


    “王爺走的時候,王妃還睡著呢,王爺昨晚吩咐我在王妃的茶裏下了一些含睡草粉,就是擔心王妃今早起來不舍王爺而難受,想是再過一會兒,王妃就要醒了,我吩咐廚房給王妃做了些她愛吃的菜,或許王妃吃的開心了,這事也能忘得快些。”


    南雙不太敢出聲,弓著腰在隱青耳邊低語。


    可是我聽的清楚,明白。


    原來,是楚譽特地在我的茶中下了含睡粉,才讓我多睡了好一些時辰,他肯定是怕我哭,他肯定,怕他自己會舍不得吧。


    “王爺不讓我同他前去西北,就是讓我留在府中照顧王妃,王爺還說,若是他迴不來了,便由我替他一輩子照看王妃,不讓王妃想不開尋短見,護王妃安穩一生,王爺對王妃可謂是一片深情,在王爺還沒遇到王妃前,你可記得,世人都傳王爺這般不近女色,懷疑王爺有斷袖之癖呢。”


    “是啊,像王爺王妃這般能遇到彼此的有情人,也不負此生了。”


    南雙將手放在藥碗上方擋著風,可不能叫這風把藥給吹涼了。


    隱青卻輕輕牽起南雙的那隻手,南雙下意識地想要收迴,但是被隱青緊緊地握住。


    “南雙,我此生遇見你,也足矣。”


    隱青此時突然覺得,雖然他想在王爺身邊幫襯著,但是不陪王爺去西北,留下,也還是有些好的。


    就像現在這般,他多了很多很多的機會,可以看她,可以同她說話。


    南雙抿了嘴,心中聽了還是有些暖的。


    她突的想起了什麽,然後掙脫了隱青的手,穩穩地扶住托盤和上麵的藥碗。


    早晨這雀子的叫聲格外的清脆,稍稍有一些微風,但也還不算太冷,看著天氣,應該很快就要迴暖了,到時候草發了芽,花兒打了骨朵兒,該迴來的人,應該就會迴來了吧。


    南雙輕輕推門而入,我側著身,盡量掩蓋內心的一絲憂愁,表現的同往常沒什麽不同,微微的笑著。


    “王妃您醒了,趕快喝藥吧。”


    “南雙,你在我桌上小盒子裏拿一小塊甜糖來,喝了藥之後吃上一塊,就不覺得那麽苦了。”


    南雙拿出一小塊甜糖,我緩緩坐起一些,接過南雙遞來的藥一口就咕嚕了下去,然後我趕快把糖放在了嘴裏,散散嘴中的苦味兒。


    南雙看著我這般表情,捂著嘴笑了。


    我含著糖好一會兒,口中的味道才消散。


    南雙收拾著藥碗,還拿帕子替我擦了擦嘴。


    “王妃,等會兒奴婢就將您的早膳端來,今天可都是些您愛吃的。”


    “那自然是最好,快些拿來吧,我有些餓了。”


    南雙出了門,將門緊緊的掩著,應該是怕我吹著冷風。


    其實我真的覺得我好得差不多了,昨晚睡得香,今早起來,後背都已經沒什麽感覺了,話說這後梁的大夫藥理是真的精通,距離我受傷也沒幾日,喝了他配的藥房子後,恢複的都差不多了,不知道阿爹的腰病,能不能治得好。


    如果可以,我一定要讓阿爹來後梁看看,他常年待在草原上,騎馬狩獵,定然是沒有看過這京昭城的繁華,定是沒有看過這裏的花燈。


    還有堯胥,他總是跟我說,後梁是小國,建在高山上,人們都膽小如鼠,挖山裏的野草吃。


    如果他來了,定會知道後梁同他所想的不一樣。


    “王妃,早膳來了。”


    南雙還沒有進屋時我就已經聞到了香味,看著她端進來的美味,我的心情確實同她所想般的好了許多,不管怎麽樣,肚子吃飽了,就會有一種幸福和滿足。


    “南雙,今日你再把大夫叫來給我看看,我現在就希望我的身子趕緊好,這樣我就可以下床了,天天躺在床上,我感覺我都快不會走路了,而且我好想喝香酒,好想練一練我的彎刀,這些天我的骨頭都癢了,天天給我吃這些好的,我還感覺我長了好些肉呢。”


    “好,王妃早膳用過了奴婢就去給您叫來,等王妃您的身子好了,王妃想做什麽,奴婢都陪著您。”


    我將嘴裏包的滿滿的,吃的很是滿足。


    可是一想到,楚譽在外定是風餐露宿,可能有了上頓沒下頓,這樣,我又有些難受了。


    不行不行,我怎麽能這樣想呢,他們功夫那麽好,可以獵的到野味啊,說不定他們頓頓都能吃的到羊肉,烤兔子,對,定是這樣的。


    南雙將餐盤碗子都端了出去,我吃得幹幹淨淨的,一粒米都沒有剩。


    隱青悄悄湊上前,對著南雙使了使眼色。


    “王妃情緒如何?”


    “王妃情緒挺好的,早膳也都吃了,胃口也還不錯,沒見的太傷心。”


    南雙說罷便端著東西準備去膳房,隱青快她一步,攔在了她身前。


    南雙一怔,不解的看著他,此時的太陽已經從霧內露了出來,陽光有些猛烈,照的南雙有些睜不開眼。


    “給你。”


    隱青不知何時從背後拿出了一隻雞腿,那雞腿南雙瞧著有些眼熟。


    “這...不是你的膳食麽。”


    南雙記得府內的侍衛都是廚房特地做的夥食,比她們這些丫鬟的要好上不少,但是王妃待自己好,便經常邀自己同她一塊兒吃,近日王妃受了傷修養,自己便又同其他丫鬟一起吃,菜裏連肉渣子都見不到。


    “我吃飽了,給你順了一個,你不是說丫鬟的膳食不是鹽加多了,就是料太少了,經常做事做著做著就肚子叫嘛。”


    隱青伸手,見南雙猶猶豫豫,扭扭捏捏的不敢拿,他便一把拉過她的手將包好的雞腿放在她的手裏。


    “以後有我在,不會讓你受苦的。”


    隱青大大地笑了,南雙見狀,也臉紅著笑了。


    南雙隻覺得,此時的陽光從隱青的身後照過來,就像是他背後散發著光芒一般,他長得高,自己踮著腳才到他的肩膀。


    但是就是這樣的他,讓南雙覺得很信任。


    隱青緩緩附身,一個溫暖的吻落在了南雙的額間。


    就像那炙熱的陽光一般,照的自己全身暖洋洋的。


    她羞紅了臉,推開了隱青後,捂著臉大步的離去。


    太陽升到了天空的中間,隱青忍著笑臉,提著劍轉身。


    我在屋內躺著,側著躺一會兒,然後再仰著躺一會兒,就這樣重複著這幾天一直都在重複的姿勢。


    南雙替我請來了大夫,大夫先是替我把了把脈,後來又替我查看了一下傷勢。


    “王妃的傷口已經結痂,快要痊愈了,這幾天切記不可手癢去碰它,明日可以讓丫鬟扶著您下床走走,但是最好不要吹冷風。”


    “知道了,謝謝大夫。”


    送走了大夫後,我就已經從床上坐起來了,南雙擔心的又是給我添衣,又是在我身旁嘮叨的,我隻感覺我的身子都躺麻了。


    我讓南雙扶著我,緩緩走到了窗邊。


    楚譽便喜歡站在這窗戶邊,對外望著,他能看好久好久,哪怕隻是一朵雲,一隻飛鳥。


    此時,他與我在一片天下。


    一樣的太陽,一樣的雲,一樣的日子。


    他會不會,也看著天,想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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