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光寶氣閣的後山是霍休所居住的小樓。


    如今霍休就在小樓之中。


    馬行空沒有見過霍休,雖然下達命令的人是青衣樓的總瓢把子,但他並不知道青衣樓的總瓢把子是霍休。


    因此,馬行空雖然在逃命,可逃命的方向不是霍休所在的小樓,而是一路往著山下逃。


    他要逃離珠光寶氣閣,越遠越好。


    馬行空的輕功本來就不錯,如今更關係到了生死,他將自身的潛能全部發揮出來,他如今的速度比起全盛時期也不遜色太多。


    隻是一閃,馬行空便以躍出七八丈。


    幾個唿吸間,馬行空就已衝出了珠光寶氣閣,朝山下而去。


    夜風刺骨,可馬行空感覺說不出的快意,這刺骨的夜風無時無刻不告訴他一件事——我還活著。


    活著就是好事,他希望能平平安安活到八十歲。


    他已下定決心,一迴去便辭去關中聯營鏢局總鏢頭的席位,金盆洗手,隱遁山林,不再理會江湖上的事情。


    馬行空以前下不了決心,可卷入這件事之後,他終於下定了決心。


    “即便天王老子請老子出來做事,老子也絕不出來。”馬行空乘風飛奔,心裏暗暗想到。


    馬行空的思緒在此事停止了。


    黑暗中,一口輕飄飄的劍悄然刺穿了他的喉管。


    咽喉插入,後頸刺出,帶出一片血花。


    世上極少有人能在咽喉刺穿而不死的。馬行空不是江湖異人,他隻不過是個尋常人,咽喉被刺穿,他死。


    馬行空死得很快,他感受到了一陣刺痛,瞧見鮮血飛濺,隨後他什麽都感受不到了。


    死人什麽都感受不到。


    陳風當然不是死人。


    他不但不是死人,也瞧見馬行空如何被殺。


    馬行空在江湖上算得上是個赫赫有名的人,可殺他們的人如同殺死一條死狗一般殺了他。


    出手之人動作極為幹脆利落,沒有一丁點多餘的動作。


    手起,劍落,人死。


    尋常的江湖人出手是不可能如此幹脆利落的,隻有一種人出手才如此幹脆利落。


    ——職業殺手。


    隻有殺慣了人的職業殺手,才能如此幹脆利落。


    一輪彎月懸掛於天。


    冷風陣陣吹過。


    陳風在冷風彎月之中,瞧見馬行空如何在瞬間慘死。


    這一瞬間的突變足以令江湖上大部分人失魂奪魄,陳風似乎也不例外。


    此際陳風全身僵硬,飛奔的身軀一下子定住,仿佛不敢相信馬行空居然如此輕而易舉被殺,也似乎不相信此地居然有人要截殺馬行空。


    這時間極短,可職業殺手最厲害的地方,便是對機會的把握。


    這極短的時間,被職業殺手利用起來了。


    有三個人動手了。


    地上到處都是枯葉,枯葉中飛出了兩個人。


    一人魁梧高大,可使用的居然是極小巧精致的蝴蝶刀。


    一人又高又瘦,他使用的兵刃卻是江湖中最氣派的寶刀——魚鱗紫金刀。


    這兩人應當將兵器調換一下,才看上去合適他們。


    可他們偏偏使用氣質極不符合的兵器。


    這實在是很可笑的。


    可他們一出手,沒有任何人感覺好笑。


    小巧精致的蝴蝶刀在巨漢手裏施展而出,招式沒有一招是精巧變化,每一招每一式都走大開大合的路子。


    蝴蝶刀本來不足兩尺,可揮動間,蝴蝶刀居然開始長。


    很快就已長到了將近四尺長。


    刀芒劃破長空,真如驚虹掣電一般。


    魚鱗紫金刀一向被江湖人公認為最氣派的寶刀。


    一個人敢用魚鱗紫金刀,不但對自己的武功極為自信,而且一定要極具特色,否則丟了顏麵是小,失去性命是大。


    這個又高又瘦的大漢敢用魚鱗紫金刀,自然代表他是個非比尋常的人物。


    事實上他的確是的。


    魚鱗紫金刀的分量極為沉重,用這種刀的人,極少施展什麽非常細膩精妙的招式。


    不是那些人不會,而是不必。


    一刀就可以解決的事情,又何必花裏胡哨多出幾刀呢?


    魚鱗紫金刀重氣勢,出刀的人也講究氣勢。


    一刀殺人便是氣勢。


    可這人不一樣。


    這人的刀法細膩綿長。


    每發出一刀,之後必定有七八種變招,每一種變招背後,必定還有其他的招式。


    他的招式永遠也用不完,永遠也為自己留下一條後路,留下一條殺招,你永遠不知道他有多少殺招。


    正因為他是這樣的人,因此霍休才花了不少錢財讓他為自己做事。


    這兩人的武器雖然是刀,可刀不同,出刀的風格不同,唯一相同——他們都用殺招,都想殺人。


    突襲之下,足以殺死任何一個武林高手。


    不過最可怕的不是他們,而是樹上落下的人。


    這個人如一片樹葉般輕飄飄的落下。


    他的人如樹葉,手中的吳鉤劍也輕飄飄如樹葉一般。


    他的出手非常自然,以前有不少死在他手上的人,甚至很自然的瞧見自己的腦袋落地,他們死得非常自然,沒有一絲一毫的痛苦。


    他也一樣認為自己是個仁慈的殺手。


    他認為無論什麽人死在他的手上,簡直就是這個人最大的福氣。


    從這一方麵來說,他的想法並沒有出錯。


    因為一個人如果要死,的確死在他手上是最好不過的事。


    隻有一點——他從未想過這個人願不願意死在他的手上。


    他當然從不問這個人願不願意。


    他不在乎別人是否願意。


    隻要他認為這個人該死,就非死不可。


    現在他認為陳風該死,因此便要殺了陳風。


    他的人輕飄飄,劍輕飄飄,可力道卻剛猛無儔,霸道絕倫。


    若非有如此剛猛無儔,霸道絕倫的力量,又如何能一劍斬斷人的腦袋呢?


    這輕飄飄的一劍,卻擁有一種極剛猛霸道的力道。


    一劍落下,立斷人頭。


    三個人都是霍休非常欣賞的殺手,特別是第三個人,他更是喜歡。


    霍休極少派遣他們三人同時出手。


    一,不必。


    他們其中任何一人出手,都足以殺死大部分人。


    二,身份特殊。


    他們雖然是青衣樓的殺手,而且地位不低,可他們的身份極為特殊,因此不能隨便出手。


    可今日不一樣。


    今日霍休點名道姓讓他們出手。


    因此他們才出手。


    一同出手,便要取下陳風的命。


    此際出手,他們認為陳風非死不可。


    他們已經在想如何處理接下來的事情了。


    陳風也在想如何處理接下來的事。


    ——三個人先處理哪一個呢?


    陳風在想。


    不必想。


    第一個人送上門了,何必去想呢?


    陳風伸手抓住了魚鱗紫金刀。


    他抓得非常巧妙。


    一探手,便抓住。


    一抓住,便奪下。


    刀入手,便劈下。


    非常從容自然的一刀。


    優雅的一刀。


    那人脖子上留下了一刀優雅的血痕。


    因此他死。


    幾乎同時,陳風踢了一腳。


    這一腳不是踢人,而是踢刀。


    ——蝴蝶刀。


    寒芒一閃。


    蝴蝶刀穿過魁梧高大殺手的身體,奪的一聲,打在樹上。


    最後陳風雙手一合。


    看上去輕飄飄,可力道極大的一劍,陳風這不情不願,不輕不重,隨隨便便一合,便夾住了。


    那人拔劍。


    拔不出。


    劍仿佛鑲嵌在手中,已有千百個年頭,似可持續到天荒地老。


    當機立斷,立刻棄劍。


    他知道遇上了難以抗衡的高手。


    退,退,退!


    立刻退。


    陳風進,


    他退得快,陳風進得也不慢。


    陳風想要貼近他,不是困難的事,他要等。


    等到這人身後的人。


    可等不到。


    這人跑出一段路,忽然倒下。


    陳風雖然下一刻就趕到了,可隻瞧見一具屍體。


    這人的心髒被一塊石頭打穿。


    四周是樹林,天上隻有弦月高掛。


    陳風沒有看見出手的人,停頓片刻,提著殺手的屍體返迴珠光寶氣閣。


    陳風知道事情越來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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