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活著的時候就已是傳奇,楚留香就是這樣的人。


    世上許多人都相信普天之下沒有楚留香盜不走的東西,也沒有什麽事是楚留香做不成的,甚至許多人都相信楚留香這一生絕不會敗。


    雖然也有不少人懷疑,可即便是懷疑的人也不得不承認,至少迄今為止這些事情都是事實——迄今為止世上的確沒有什麽是楚留香出手之後還盜不走的,也沒有什麽事情是楚留香出手之後還不成功的,而且楚留香出道江湖十多個年頭,迄今為止也的確還沒有敗過。


    這樣一個人即便想不成為傳奇,不被渲染成神話也不可能。


    不過江湖上下還有一些人時時刻刻想要打破傳奇打破神話,因為隻有打破傳奇,打破神話,他們才能成為新的傳奇新的神話。


    世上想擊敗楚留香的人並不少,而陳風也是其中之一,他想看一看楚留香這一生是否真能永遠不敗。


    楚留香是不是真能永遠不敗陳風不知道,但陳風已經知道楚留香來了,他看見楚留香的一瞬間,他就知道眼前之人就是楚留香。


    楚留香第一眼看見陳風的時候,卻不太相信院中這個悠閑喝茶的人就是陳風,因為陳風看上去太從容太淡定了,一個正在被追殺被圍殺的人實在不應當如此淡定從容的,可楚留香也知道院中那個看上去像是吃飽飯之後優哉遊哉休息的人,正是陳風。


    正是他要找的陳風。


    楚留香知道他遇上了一個極可怕的對手,他甚至感覺這一次遇上的人或許比以往任何一次遇上的人都要麻煩,都要可怕,不過楚留香還是大步流星走進了院子,和陳風相遇相見碰麵了。


    中原一點紅跟在楚留香的身側,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院子。


    中原一點紅和陳風第一次見到的時候沒有什麽區別,如果非要說什麽區別,那麽就是眼神更加銳利了,他看上去還是那麽的冷酷無情,看上去還是像是一口劍——一口隨時出了口鞘,便要飲血的劍!


    陳風隻看了中原一點紅一眼,視線就落在了楚留香身上,他是第一次見楚留香,但他腦海之中已不知道多少次想象過楚留香的模樣。


    在他的想象之中楚留香一定是個英俊非凡的年輕人,身上的當然不可缺少一種優雅從容的氣質,除此之外他的眼神一定要充滿了智慧,而智慧的眼神一般是靈動有神的。


    楚天對楚留香的想象有很多,而他所思忖的大部分想象都和眼前這個人貼合在一起了。


    英俊而優雅,從容而智慧。


    這樣的一個楚留香才是他心中的楚留香。


    這樣的一個楚留香到底有多麽可怕呢?陳風忍不住想,他隨即笑了起來。


    他笑的時候,楚留香、中原一點紅已停在了他的麵前。


    楚留香、中原一點紅剛定下,陳風的笑容就收了起來。


    陳風對楚留香道:“你當然是名滿江湖的香帥楚留香。”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你為什麽認為我是楚留香?”


    陳風瞥向中原一點紅,道:“這個世上能令中原一點紅如此客氣的人,普天之下除開楚留香以外,怎麽可能有別人呢?”


    楚留香若有所思,正待說話,中原一點紅忽然冷冷道:“你錯了,至少還有一個人我也會對他很客氣。”


    陳風笑道:‘這個人是不是就是我?’


    他說得很自信,很肯定。


    中原一點紅道:“不錯,就是你,因為你擊敗過我,在我沒有擊敗你之前,我都需要對你客氣一些,畢竟我是你的手下敗將。”


    中原一點紅說得也很平靜,手下敗將這本來是恥辱,可任何人都聽不出恥辱的味道,甚至給人感覺說不出的平淡,仿佛這隻不過是尋常不過的稱唿而已,可任何人也都感覺得出中原一點紅想要擊敗陳風的決心。


    陳風笑了笑,歎息道:“因此他當然是楚留香。”


    楚留香道:“不錯,我就是楚留香,你呢?你是不是陳風?”


    陳風點頭:“我就是陳風。”他隨即指著身側的宮南燕笑道:“她叫宮南燕,神水宮弟子,我相信你應當知道了這個名字。”


    楚留香道:“你當然也知道南宮靈、無花他們找過我們,是麽?”


    陳風點頭道:“我知道。”


    楚留香道:“你既然知道他們找過我們,那麽你當然知道他們也一直在調查你的消息,而且一定能知道你們的所在,既然如此你們為什麽不藏起來?”


    陳風笑了笑,反問道:“我們為什麽要藏起來?”


    楚留香又很多理由,譬如隻要你們藏起來,我們便找不到你們,隻要你們能藏起來,就能擺脫麻煩,可這些理由楚留香一個也沒有說出。


    楚留香隻是慢慢點頭道:“你們當然不必藏起來,因為你們根本不怕我們找上你,既然如此,又何必藏起來?”


    陳風眼中露出了一抹欣賞之色,歎息道:“雖然這句話有些老套,可我還是要說楚留香不愧是楚留香,是的,我們並不怕你們找上我們,不但不怕你楚留香,即便是南宮靈、無花、冷秋魂、天鷹子等人全部找上我們,我們也不怕,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人值得我們害怕,因為我是陳風,也因為她是宮南燕。”


    陳風說得很淡然很平靜,可這句話之中卻已流露出了一種睥睨群雄,目空一切的傲氣,顯然陳風絕不怕任何人,任何人膽敢找他的麻煩,他也一樣敢於應付。


    一個人有如此傲氣,當然有一些真本事,陳風到底有幾分真本事呢?


    楚留香在見陳風之前就已經感覺陳風是個可怕的人,見到陳風之後,楚留香感覺陳風比他想象中還要更可怕。


    陳風如此,那麽宮南燕呢?


    楚留香忍不住望向他這一生前所未見的人間絕色,那個冷若冰霜的女子。


    楚留香的心沉了下去。


    宮南燕雖然沒有說話,也沒有流露出那目空一切的傲氣,可顯而易見宮南燕也是那種什麽都不怕的女人,這個女人或許沒有陳風那麽驕傲,但也絕對不遜色太多,因為她是神水宮弟子。


    ——神水宮走出的弟子,正如同昔年日後所在常春島走出的弟子一樣,她們天生就有一種傲氣,而且她們的確有睥睨群雄的資本。


    宮南燕的確是不怕的,可此時此刻她一言不發卻不是因為她不怕,而是因為她真的有些被陳風所吸引了,陳風身上所流露出來的那股睥睨群雄,目空一切的氣勢,宮南燕想到了水母陰姬。


    兩人雖然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可這一刻在她的心中印象重合了,因此她的眼中閃過了一抹即便她自己也沒有察覺的柔光。


    “我選擇在這裏住下的時候就想過許多人會來找我,不過我希望最先來找我的人是你楚留香,而不是其他任何一個人。”陳風微笑問道:“你知不知道為什麽?”


    楚留香搖頭:“說實話,我不太知道。”


    陳風又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也在調查左又錚、西門千、劄木合這些人慘死的事情,我也知道無花他們必然說這一切都是神水宮的陰謀,我也是這一係列事情的幫手,但我更知道你自然不會全然相信他們的判斷,你來找我們,其實也是為了求證此事,是麽?”


    楚留香沒有法子否認,他看得出陳風是絕頂聰明人,已完全看出了他的想法,在聰明人麵前這種否認是無用的。


    楚留香道:“你既然知道,卻還在這裏等我的到來,難不成你想將這其中的辛密全部告訴給我?”


    陳風又笑了笑,但笑得有些玩味,他淡淡道:“我可以將我知道的告訴給你,可你是不是能知道這些事情,那麽就看你有沒有本事了。”


    無論楚留香、中原一點紅都能感受得出陳風身上流露出來的殺氣。


    四周忽然充斥著殺氣。


    楚留香神色不變,問道:“怎樣證明我有沒有本事?”


    陳風淡淡道:“很簡單,隻要你能擋下我十招,那麽你就能知道你想要知道的所有事情。”


    楚留香笑道:“如果我擋不下呢?”


    陳風淡淡道:“擋不下也沒有關係。”


    “沒有關係?因此你還是會告訴我?”


    “對於死人來說,自然一切事情都沒有關係了。”


    ——擋得下就是生,擋不下就是死。


    隻有兩條路,這是陳風給出的兩條路。


    楚留香當然已明白了陳風的意思,他歎了口氣,道:“可不可以換一下其他的要求?”


    “不能。”


    “為什麽?”


    陳風一字一句道:“因為我想知道楚留香是不是真的永遠不敗。”


    楚留香沒有再說什麽了。


    他知道說什麽都沒用,因此也不必再說了。


    他答應了這十招之約。


    十招,普天之下真有人能在十招之間擊敗楚留香嗎?


    中原一點紅不信,宮南燕也不相信。


    可因為楚留香的對手是陳風,因此他們還帶著一丁點懷疑——陳風是不是能擊敗楚留香呢?


    不知道,這種事情自然沒有人知道。


    可此時此刻的陳風已躍躍欲試了,他放下茶杯,慢慢站起身來。


    他坐下的時候是個氣質很慵懶的人,可起身的一瞬間變得格外淩厲肅殺,任何人看到他都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劍客,唯有劍客才擁有這種冷酷無情,視生死於無物的氣質。


    楚留香也發現,他有一種感覺他大概遇上了平生以來最可怕的強敵了。


    可楚留香也血液噴張,感覺說不出的刺激。


    他天生就是喜歡刺激冒險的人。


    這種感覺到來非但沒有令楚留香害怕,反而更興奮了。


    兩人的眼中都帶著期待,期待彼此這一戰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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