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新加坡的天氣仍是炎熱。


    顏愷打包行囊,帶上了他覺得便捷的東西,以及軍糧。


    “你吃得慣嗎?”他拿出一包軍糧給陳素商瞧。


    陳素商道:“果腹才是最重要的。不過,我們是迴國,又不是去什麽蠻荒之地,用不到這種軍糧吧?海關給我們過嗎?”


    “這是我姑父那邊最近研究出來的,海關不知道是什麽,我們隻說是新加坡的點心。”顏愷道,“帶一點,不能餓到了你。”


    陳素商失笑。


    除了軍糧,顏愷又在考慮如何帶武器。


    “以前,想著要帶我母親的棺木,必須走正規渠道。現在就我們三個人,以及骨灰壇,能不能偷偷坐黑漁船?”陳素商問。


    顏愷搖搖頭:“不止是海關要檢查,乘坐火車也要檢查。槍是真的帶不了,怎麽辦呢?”


    他沒有槍就不踏實。


    畢竟他沒有術法,萬一真遇到了術士,他沒辦法保護陳素商。


    他在苦惱的時候,道長來了。


    “我有朋友,能把你想要的一切都運到南京去,他們有門路。”道長說,“你什麽都不用帶,等我們到了南京,你的東西也就到了。


    到了國內,你不想到處受盤查,可以在南京買一輛小汽車,自己開著到處走。隻是加油不太方便,其他都還好。”


    很多問題要克服。


    陳素商猶豫了再三:“阿愷,我們把母親送迴去安葬,就迴新加坡好了。等將來國內形勢更穩定了,我們再迴去看看。”


    顏愷於心不忍。


    陳素商又趕緊補充:“我們可以去歐洲度假。聽說戰後的歐洲恢複得不錯,也可以去美國看看。”


    顏愷笑了笑:“這個也行。假如我們去英國,更方便了,讓我姑父去要一條航線,直接飛機來迴。”


    他們倆就這樣說妥了。


    道長覺得自家徒弟越來越好糊弄了,將來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愁死他了。


    雖然這麽說著,顏愷臨出發的時候,還是讓道長把他的槍托人帶到南京去了。


    他們三人先乘坐飛機到了香港,再托霍鉞的關係,走了私線到廣州,然後在廣州買了輛二手的破舊小汽車,往南京開去。


    一路上,他們三個人輪流開車。


    國內的形勢的確有點緊張,吃飯、住宿都挺麻煩的,汽油也難弄到。


    越往北越冷。


    等陳素商等人到南京的時候,已經是新曆十一月底,南京淅淅瀝瀝下了場晚秋的寒雨,把他們三個人都凍成寒號鳥。


    “真是不容易。”陳素商感歎。


    到了南京之後,一切就方便多了。


    陳素商直接去了老宅。


    老宅的人不知道陳定的斷絕關係申明,因為她上過陳家的族譜,仍當她是陳家的閨女。


    他們早已聽說陳太太去世的消息。


    “祖墳裏留了塊墓地給她。”族長說,“既然送了迴來,請風水先生看個日子,就下葬吧。”


    陳素商點頭說好。


    迴來之後,陳素商發現南京的物價奇高無比,後來才知道,最近江浙一帶受了旱災,秋季田地裏沒什麽收獲,糧食價格上漲,牽動了其他物價。


    “等明年春上種了新糧,就好了。”族長挺樂觀。


    “但願。”陳素商道。


    道長算了個日子,定在了新曆的12月5號。


    陳素商特意去做了孝服,給她和顏愷一人一身,然後又買了白布給道長。


    陳太太重新安葬的時候,辦得也挺隆重熱鬧,陳家的親戚子侄都到了。


    顏愷以前來過一次的,陳家人猜到他可能是陳素商的男朋友,如今證實了這一點。


    葬禮之後,陳家的叔伯邀請陳素商到家裏住下,熱情款待了她和顏愷。


    “依照風俗,新姑爺上門,是要擺酒的,一頓也少不了。”族長的太太對陳素商道,“族裏人有這個心,你別推脫。”


    陳素商迴頭看了眼顏愷,眼眸都是笑。


    顏愷摸了摸鼻子,也忍不住笑起來。


    就這樣,他和陳素商在陳家吃了小半個月的酒席,把陳家所有人都認識了一遍。


    打仗的時候,陳家是最早逃往陪都重慶的那一批人;在重慶的時候,他們也是住在豪宅裏,物資緊缺時挨了幾頓餓,大轟炸時受了點驚嚇,其他都還好。


    比普通人幸運萬倍。


    而長青道長,實在受不了陳家這酸腐氣息,住了幾天之後,動身往上海去了。


    他不讓陳素商和顏愷跟著:“我要去見見老朋友,順便逍遙快活些日子,你們倆玩你們的。”


    長青道長是想陪陳素商度過陳太太去世之後的空窗期,沒打算天長日久帶著徒弟和徒弟的丈夫過日子。


    見陳素商最大的心願——把陳太太遷迴南京安葬——順利完成,道長腳底一抹油,自己先溜了。


    他為了誤導陳素商,怕他們倆去找他,特意說去上海。


    其實,道長沒打算往東邊去。


    他有自己的籌劃。


    “師父,你這一走,以後我去哪裏找你?”陳素商察覺到了他的心思,很傷感拉著他的手不放。


    道長非常頭疼她這樣:“你還真賴上我了?我好吃好喝養大了你,難道你結婚了我還要負責天天去看你?”


    陳素商:“”


    顏愷攬住了陳素商的肩頭,幫腔:“師父,要不我們陪你去上海吧?”


    道長毫不客氣:“不行,我那麽多姘頭,帶著你們倆算怎麽迴事?”


    “你會迴新加坡嗎?”顏愷又問。


    道長敷衍他:“會的。”


    “那你到了上海,給我們打電話。”顏愷又道。


    道長繼續說好,心裏完全沒當迴事。


    他出發的當天,陳素商送他。她比顏愷了解自家師父,聲音潮潮的拉著他的袖子不放:“每隔三年,都要去新加坡看我一次。”


    道長無奈:“行吧”


    陳素商聽著他這口氣,氣得差點哭了,在他肩頭捶了下,然後抱住了他。


    道長此刻才有了點分離的傷感,拍拍她的後背:“乖徒弟,師父下次去看你,給你帶好吃的。”


    陳素商:“”


    她已經不是個要吃要喝的小丫頭了,師父哄人的手段,一點也沒有與時俱進,還停留在十年前。


    道長離開之後,陳素商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


    顏愷安慰她。


    “我現在有點得寸進尺了。”陳素商歎氣,“我希望他能一直在我身邊,這樣是不是挺過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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