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覺得簡單。


    顧輕舟一開始的感受是對的:糾纏著他們的影子,不管是一個人還是一群人,他們的戾氣很重,張開了血盆大口,想要把所有人一口吞下。


    大家沉默吃了早飯。


    裴誠和司瓊枝去醫院上班。


    路上,裴誠對司瓊枝道:“我跟家裏人說了,讓他們勸勸小七。大家都知道小七曾經找你說理,你派副官推開了他,你們之前並無隱情。”


    司瓊枝並未鬆口氣。


    她發出短促的歎息。


    “好複雜。”她道,“阿誠,我有點後悔了。我應該堅持初衷的,不和你們家結親。拒絕了又接受,總感覺有點”


    她這是內心真實感受。


    在裴誠麵前,她已經能誠實表達自己的情緒。


    也許,她下意識覺得,他是自己最親近的人,什麽話都可以告訴他。


    她話未說完,裴誠用力踩了刹車,把車子停住了。


    司瓊枝微愣。


    裴誠轉過身,毫不猶豫的攬過她,親吻了她。


    他的吻炙熱,半晌也不肯鬆開半分。


    “還後悔嗎?”待司瓊枝幾乎要窒息時,裴誠這才放過了她,卻又把唇湊在她的耳後,唿吸噴在她的頸側,悄聲問她。


    司瓊枝:“”


    她一生做過很多錯事,有些慘不忍睹,不敢迴首。


    可選擇裴誠,是她做過最正確的決定。她從未真心後悔,隻是隨口的抱怨,完全不走心的。


    “如果後悔,再試試好嗎?”裴誠的唇,滑過了她的下頜,輕輕點點。


    司瓊枝不由往旁邊躲,道:“不後悔!”


    這話,擲地有聲,沒有半分勉強,說得那般篤定。


    裴誠的唇角微翹,重新發動了汽車。


    司瓊枝整了整自己的頭發,無聲笑了。


    此生有他,慶幸都來不及,哪裏會後悔?


    車子到了醫院,他們卻在大門口,遇到了裴讞。


    裴讞站在大門口的樹下,路過的醫生或者患者,大多不認識他,畢竟他才來幾天。


    也沒人在意他。


    他無所事事的,不知在等誰。


    司瓊枝就道:“我先下去了,你跟他談談吧。”


    裴誠停了汽車,推開車門時,裴讞走了過來。


    “大哥,司小姐”他聲音很低,有氣無力的,“我想跟司小姐單獨說句話,行嗎大哥?”


    他以前要麽叫她司同學,要麽直接叫她司瓊枝。


    倒從未像此刻這樣,恭恭敬敬叫她司小姐。


    裴誠就看向司瓊枝,征求她的意見。


    司瓊枝道:“行的。”


    她看了眼手表,現在離上班還有四十多分鍾,她就道:“前麵對街的咖啡店供應早點,咱們去坐坐。”


    裴誠問:“我也去吧?”


    司瓊枝道:“不用了。裴師兄說了要跟我單獨談,你先去上班吧。”


    裴誠又看了眼裴讞。


    裴讞挪開了目光,不知是羞愧還是尷尬,他無法和裴誠對視。


    裴誠並不擔心什麽,他隻是怕司瓊枝為難。見司瓊枝下了決心,裴誠就道:“上班別遲到。”


    他就先進去了。


    司瓊枝和裴讞到了咖啡店,見整個小店零零散散沒多少客人,他們就選了個靠窗的位置,點了兩杯咖啡和一點早點。


    當然,誰也沒心思吃。


    裴讞不開口,司瓊枝也沉默。


    待咖啡上來,她默默攪動麵前的咖啡,香氣四溢,很勾人食欲。


    “瓊枝,我以前說過你一些壞話,那時候我自以為刻薄是風趣,也以為能引起你的反駁,讓你留意到我。”裴讞不看她,目光也落在自己的咖啡上,看著灑在上麵的巧克力粉一點點被泡沫吞噬。


    他的手,緊緊捧著咖啡杯,感受餘溫把掌心哄熱。


    司瓊枝一時無語。


    “我很小的時候,親戚從國外帶了一輛自行車迴來,送給了二哥。我很羨慕,非要跟二哥搶。


    為此,我不停歇得哭了兩天,又到處使壞,最終搶到了二哥的車子。可是搶到了手,我才發現自行車很高,我根本騎不了。


    饒是如此,我也要藏起來,不給任何人碰。就是從小這樣一股邪勁,看上了就非要,有些根本沒那麽喜歡。”裴讞又道。


    司瓊枝:“”


    她還是不知如何接話。


    裴讞一句句的,表達沒一句是中聽的。


    “我聽說了你和大哥的事,但不願意相信,故意假裝沒聽到,想要找你討個說法,實在很過分。”裴讞繼續道,“我想跟你道歉,瓊枝。”


    司瓊枝這才道:“沒關係。”


    “希望你能原諒我。”他道,“我不會再犯傻。”


    “那就好。”司瓊枝道。


    沒過兩天,司瓊枝就聽裴誠說,裴讞打算迴南京的學校去教書了。


    他不想留在新加坡,這裏畢竟不是他的故鄉。


    裴讞的父母同意了。


    從那之後,司瓊枝就再也沒見過裴讞。


    裴家的賬本對了好幾天,終於把零零總總的數目湊上了。


    “跑掉的那個管事,就是模仿我筆跡的,現在找到了嗎?”司瓊枝問。


    “他是早有準備,而且肯定有人接應他。家裏去報了案,警察局很忙,最近好像有個入室搶劫還殺人的案子,家屬天天在護衛司署鬧騰。”裴誠道。


    司瓊枝又問:“那不迴南京去查查嗎?”


    裴誠說:“當初他到我家裏做工,招他來的那個管事,幾年前就去世了。”


    說到這裏,裴誠也很無奈。


    司瓊枝就伸手,抱了抱他的胳膊:“人家處心積慮,自然是處處周到。沒查到就沒查到,以後我們小心點,怕誰?我大哥大嫂都在呢,誰來揍誰。”


    裴誠:“”


    司瓊枝這個語氣,簡直像個小孩子,在外頭打架打輸了,抬出自己的兄長或者父母。


    他滿心的鬱結全部消了,忍不住笑了起來。


    司瓊枝道:“笑什麽?”


    裴誠把眼鏡拿下來擦了擦,擦掉笑出來的眼淚:“笑咱們有靠山。”


    司瓊枝道:“真的,咱們的靠山很硬,有啥可笑的?”


    裴誠再次忍俊不禁。


    此事就算是過去了。


    遠在碼頭,有個黑影矗立在暗處,他身後是海浪起伏,對麵是一個被捆綁得結結實實的人。


    “我真的錯了!我以後會努力的,求您饒命,您還用得著我!”被捆綁的人跪地求饒。


    四下空曠,無人聽到他的聲音。


    “我不是心軟,真的,我不是”他極力辯解,然後說到最後,自己就哭了。


    他是心軟了。


    裴七少爺隻是個孩子,進出總是孫叔長、孫叔短,眼瞧著他從懵懂幼童長到如今的年紀,還學了一肚子的學問,說要消除病痛,做個醫術高超的醫生,誰能無動於衷對他下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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