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打算去看看顏愷,隻是擔心他的病。


    “那個夏小姐,她陰陽怪氣的,是因為你占了她的位置吧?”司行霈突然開口。


    他連正眼都沒看過夏千予,卻從今天司瓊枝的話裏,聽出了夏千予的攀比之心;而且顧輕舟昨天好像說了,夏小姐有點問題。


    多年的軍旅生涯,練就了他的敏銳和精明。


    顧輕舟道:“我也是這麽覺得。”


    夏千予年紀不大,小時候吃了不少的苦頭。


    她是小妾生的,傭人們都輕瞧了她。她力爭上遊,討好主母,主母離婚走人了;討好哥哥們,哥哥們看不慣父親,去英國發展了。


    後來,她就開始討好她父親,可惜他父親不喜歡女兒,更不喜歡瘦弱的她。


    在討厭女兒的父親眼裏,若是能例外,大概要很漂亮的小姑娘吧?


    可惜夏千予不是。


    她那時候太瘦。


    她唯一沒想過的,就是去巴結自己的親娘。她從親娘的眼睛裏,感受到了同源的恨意。


    她千辛萬苦,差點感動了她父親時,父親病逝了。


    夏千予簡直要崩潰。


    她還以為,那是窮途末路:父親死了,家裏散了,親娘帶著遺產走了。


    不成想,那卻是她命運的轉彎。


    她被接到了顏家。


    顏家在那之前,出了一次事故。一個印度軍火商派人到新加坡,刺殺顏戍立,卻意外炸了顏家兩輛汽車。


    那汽車上,是顏家打算去海邊遊玩的眾人,顏家損失了大半的人口,可謂慘烈。


    顏家人丁單薄,顏老和顏子清都很疼夏千予。


    她有一次跟顏老開玩笑:“您不如幹脆認我做女兒吧?”


    顏老卻道:“孩子,你永遠姓夏,我不能對不起你的父親,你是他唯一的女兒啊。”


    夏千予並不感動。


    過了好久,她才慢慢想通:她住在顏家,再怎麽享受,也無法繼承顏老的家產,她隻是個客人。


    如果她改姓了顏,成了顏家的義女,將來顏老百年,有一小部分家產是要給她的。


    依照顏子清的性格,他不會吝嗇。


    顏老此人,對夏千予格外縱容,錢財上從不小氣,可對大事卻嚴謹得半分也不肯變通。


    夏千予想明白了之後,就更加用心。


    她想方設法討好顏老,投其所好,做到了女兒該做的一切。


    她想成為顏家的小姐。


    也許,這是夏家留給她的陰影,她一生都沒有歸屬感。


    可顏老的態度,沒有半分鬆動。


    夏千予幾次暗示,顏老都沒有含混過去,而是直接找她長談,表明她隻是夏家的小姐。


    當夏千予哭著說:“我爸爸對我並不好,他也沒把我當女兒。”


    顏老就冷了臉,然後歎了口氣,說:“你不能這樣想,女孩子應該懂得感恩,生育之恩大於天啊。”


    言外之意,覺得她這個人沒心沒肺。


    夏千予嚇得不敢再提。


    她以為顏老會對她失望,不成想顏老依舊對她很好,在物質上很縱容她。


    她以為,顏老跟她父親一樣,不喜歡女兒。


    她以為,顏家的遭遇讓顏老害怕家裏再添親屬。


    她還以為,隻要自己足夠努力,就能打動顏老,讓他把自己變成顏家的一員。


    直到顧輕舟的到來。


    顧輕舟來到了新加坡之後,一切都變了。


    顏老會談論顧輕舟,說:“那是我的義女。”


    夏千予一開始滿頭霧水,因為從未聽說過。


    她去打聽,才知道是當初二爺求了顏老,讓顏家名義上給顧輕舟一個身份,好讓顧輕舟嫁給她的丈夫。


    夏千予就想:“她和我一樣,為了提高自己的身價。好在,二爺開口了,而我爸爸卻什麽也沒說。”


    在這一點上,夏千予是瞧不起顧輕舟。


    顧輕舟和她一樣,都利用了顏家。


    她在偶然的談論中,表達了自己的這個觀點,卻被顏老駁迴。


    顏老說:“那不一樣,我是自願認她做義女。那可是個傳奇,沒人不佩服她。”


    夏千予嫉妒得怒火中燒。


    顏老如此誇獎顧輕舟。


    她夏千予千方百計想要個前程,想要點家業,顏老不肯給;而顧輕舟,什麽也沒做,顏老卻追著要認她做義女。


    簡直豈有此理!


    夏千予後來也去買了顧輕舟的傳記,看完之後她就把書給燒了,並且堅信顧輕舟和寫她傳記的人有什麽不軌。


    她不相信那是真的!


    “她那麽有錢,借助顏家嫁得那麽好,她應該明白我的苦衷,憑什麽要來擋我的路?”夏千予恨恨的想。


    顧輕舟沒有來的時候,顏老就不是很願意;等顧輕舟來了,顏老自覺有了個義女,更加不想要第二個了。


    她恨顧輕舟的,但她盡可能隱藏。


    然而,夏千予覺得那女人是明白的。


    那女人有雙透亮的眸子。


    她那雙眸子太過於精明,好像所有的魑魅魍魎在她眼裏,都要顯露原型。


    顧輕舟應該是什麽都知道的,卻故意不避嫌,不給她讓出一條路,一點憐憫心也沒有。


    “她太貪婪了。”夏千予想。


    夏千予見過顧輕舟,卻一直沒見過她丈夫。


    前些日子傳言,說她丈夫死了,夏千予很是快意。


    她還想過,顧輕舟的丈夫應該很醜,那女人是為了司家的權勢才嫁給他的。


    不成想,她終於見到了顧輕舟的丈夫。


    在那個瞬間,她清清楚楚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心跳得那麽急切,好像春風裏破土而出的嫩芽,在微寒的風中瑟瑟發抖。


    “她太貪婪了。”夏千予再次想。


    有那樣英俊的丈夫,哪怕是窮困潦倒,顧輕舟此生也應該滿足了,她還要什麽?


    當天晚上,夏千予就做夢了。


    她夢到自己和司行霈在水池裏遊泳,那男人在她麵前露出了臉——那張英俊得逼人的臉。


    然後,他深深看向了她。


    後來,他把她按在池子的壁上。


    夏千予從夢裏醒過來,還是頭一迴做如此露骨的夢,整個人都心悸,同時既甜蜜又深深的痛苦。


    “我難道也要去做妾嗎?”她問自己。


    她當初很瞧不起她的親娘,不就是因為她是小妾嗎?


    假如那雙有力的手,能再次擁抱她,做妾她也認了。


    夏千予的世界,被那一眼顛覆了。


    她想,她重新有了生機,她活過來了,她有了前進的方向。


    顏家富足的生活,成就了她勻稱的體態,豐富的學識,讓她變成了知書達理的名媛。


    她配得上自己夢中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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