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瓊枝半夜被噩夢驚醒了。


    坐起來時,發現吹進屋子裏的風有點涼爽,且帶著淡淡香灰莉的清香。


    一夜暴雨,讓暑氣散了七八成。


    司瓊枝看了眼手表,已經是淩晨三點多了。


    她在夢裏,看到裴誠站在她麵前,對她道:“你為什麽那樣壞?你有拒絕別人的資格,但沒有羞辱他的資格!”


    “你憑什麽羞辱人?”


    “你長了一張美人皮,底下卻是那樣的惡毒。”


    司瓊枝很想要解釋:她拒絕了梁千然兩次了,對方還不依不饒。


    若是再輕柔拒絕他第三次,仍是會有第四次。


    這樣對他自己是一種消耗,對司瓊枝也是種折磨。


    明明是他先糾纏的。既然他好意思糾纏,她憑什麽不能羞辱?


    他先送上門的。


    不是說先撩者賤嗎?


    可她的聲音發不出來,夢裏的裴誠是一張冷漠到了極致的麵容,他字字如刀,刺入司瓊枝的身體。


    他說她就像畫本裏的妖物,漂亮的人皮是偽裝,底下其實特惡毒。


    司瓊枝推開了窗戶。


    雨後半夜的空氣微涼,她深吸了好幾口,這才讓自己清醒點,纏住她的枷鎖也慢慢褪去。


    “怎麽會噩夢纏身?”她想,“我做這些事,是毫無感覺的,為什麽夢裏會那麽內疚?”


    她羞辱了梁千然,可內疚的對象卻是裴誠。


    這是正常人嗎?


    司瓊枝覺得不是。


    但,算了,不是就不是吧。


    她站了很久,直到天際泛起了魚肚白,晨曦透過了雲層,鋪灑而下。


    司瓊枝這才迴神,她居然站了好幾個小時,心思全在裴誠那裏。


    這樣下去,司瓊枝預感自己快要瘋了。她果斷給自己下了決斷,不要再瞻前顧後,已經沒什麽可能了。


    一旦下了這樣的決心,天地都好像寬闊了。


    再也不用擔心他的目光了。


    司瓊枝今早不用換班,故而八點半才到醫院。


    結果,她在大門口遇到了顧紹。


    顧紹從醫院出來。


    “咦,你一大清早的來醫院,是哪裏不舒服嗎?”司瓊枝問。


    顧紹也沒想到會迎麵碰到她:“我大哥自從來到新加坡,身體就不太好,之前是消化不良,而後是有點腹瀉。


    他一直沒當迴事,腹瀉很嚴重的時候,他買了點藥吃,沒吃好。今早四點多肚子疼醒,便血了。”


    司瓊枝雖然在腫瘤科室任職,但她是念了好幾年醫科的。


    “是痢疾吧?”司瓊枝道,“應該早點來看的,不該拖成這樣。醫生怎麽說?”


    “也說是痢疾,有點脫肛,讓住院兩天。我早上送他過來的,現在迴去跟大嫂說一聲,順便拿些洗漱的日用過來。”顧紹道。


    司瓊枝了然。


    “我中午過去看看。”她道,“既然是住院,也要通知親戚朋友,告訴我大嫂一聲。”


    “你幫我打個電話吧,免得我迴頭忙忘記了。”顧紹道。


    司瓊枝頷首。


    顧紹又問:“你這麽早上班?”


    “不算早了,都快九點了。”司瓊枝笑道。


    顧紹也看了眼手表:“我是忙糊塗了。”


    西醫院很複雜,顧紹一早上帶著他大哥樓上樓下的走,一會兒要等,一會兒又要交錢,忙得亂七八糟。


    直到把大哥安頓好。


    “我先迴去了。”顧紹道。


    司瓊枝點點頭。


    到了辦公室,司瓊枝先給顧輕舟打了個電話,說了阮家的大少爺因病住院的事。


    顧輕舟和阮家不算親密,因為上次去阮家時,阮家的大太太態度不算友好。


    顧紹當時挺尷尬的。


    顧輕舟現在也是母親了,平心而論,假如是她的寶貝兒子被人拿去換了,母子分離十幾年,而且自己一直懷疑此事,差點得了病,後來才知道不是自己妄想,而是真的被換掉了,也要大怒的。


    秦箏箏如果還活著,阮大太太估計要親手撕爛她。


    可惜秦箏箏死了。


    對顧家的人,阮大太太是沒什麽好臉色的。


    不過,她很愛顧紹,連帶著善待顧纓,好像把他們倆都當成了孤兒,不跟顧家沾邊,卻獨獨把顧輕舟當成了顧家的家主。


    好像顧輕舟才是秦箏箏的女兒似的。


    顧輕舟歸結原因,大概是和比自己小一歲的顧纓相比,顧輕舟已經成家、生子,是個成熟的大人了。


    而顧纓,不管是做派還是言行,始終帶點不諳世事的天真,像個孩子。


    不管多大的仇,腦子清楚的人都不會刻意跟孩子一般見識。


    “好,我迴頭去看看。”顧輕舟道。


    司瓊枝說好,這才掛了電話。


    她上午要去門診,換好衣裳就下樓了。正好碰到裴誠上樓,司瓊枝略微一頷首,叫了聲“裴醫生”,與平時無二和他擦身而過。


    直到走到了二樓,她才驚訝自己的鎮定。


    也許是昨天太過於刻薄被他瞧見了,心知不會有什麽好結果,索性破罐子破摔。


    司瓊枝很滿意自己的成果。


    曖昧不清的滋味,她實在忍受不了,還不如現在痛快。


    中午的時候,顧輕舟到了醫院。


    阮家的大少爺叫阮佳寒,今年二十七歲,當初就是他和大太太一起,遠赴法國去找顧紹的。


    顧輕舟來探病的時候,病房裏已經有了很多人,包括阮家的大太太。


    “司夫人,您請坐。”有人給顧輕舟搬了椅子。


    這是獨立的病房,可屋子裏還是擠滿了人,顯得滿滿當當。


    顧輕舟看到絕大多數的人沒有椅子,故而她搖搖頭,說了句多謝。


    “早日康複。”她讓副官把禮品放在旁邊,對阮佳寒道。


    阮佳寒道謝。


    阮家的大太太看了眼顧輕舟,隻是非常勉強點了下頭,並沒有特別熱情,當然也不會甩臉子。


    這是她的涵養。


    “是暑熱嗎?”顧輕舟問阮佳寒,“還是水土不服?”


    “是水土不服吧。”阮佳寒道,“我上次去法國,在船上也是一路不舒服,瘦了二十多斤。”


    顧纓在旁邊接話:“大嫂還說要減肥呢,她也應該去趟法國。”


    眾人笑起來。


    就連阮大太太,也忍俊不禁,對顧纓是真沒什麽芥蒂。


    顧輕舟又寒暄了幾句,就出門告辭了。


    顧紹送了她下樓:“天氣這樣熱,多謝你來探病。”


    “應該的。”顧輕舟道。


    顧輕舟看阮佳寒沒什麽大問題,就是暑熱內積導致的痢疾,應該很快能好。


    不成想,阮佳寒這一病,卻比顧輕舟預想中要嚴重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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