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內心的情緒很濃,濃得幾乎要壓抑住她的唿吸,讓她一口氣懸著,不上不下。


    她早已知曉,自己從小到十六歲進城之前,生活是個精心安排的騙局。


    可等她知道的時候,她的師父和乳娘都去世了。


    如今


    她慢慢端起高腳杯,晃了晃杯子裏的紅葡萄酒,看著酒波瀲灩,她的情緒也似那漣漪一圈圈蕩開。


    她輕輕抿了口。


    葡萄酒是上佳的,顧輕舟喝在嘴裏,卻感覺它酸澀難忍。


    “老師,新的王太太是不是很漂亮?”葉嫵轉移話題。


    顧輕舟不對勁,可哪裏不對勁,葉嫵又看不明白。


    她使勁打量顧輕舟,也不得要領,故而舊事重提,說起了秦紗的美貌。


    秦紗比葉嫵想象中更加年輕。


    “很漂亮,和從前一樣漂亮。”顧輕舟淡淡道。


    說罷,她又喝了一口酒。


    宴席上很熱鬧,王遊川穿了件挺括的西裝,用料裁剪合體,襯托他身材結實修長,怎麽看都覺得他不過是三十出頭,和秦紗很般配。


    他們倆,都是不顯年紀的人。


    新郎新娘坐在上座,秦紗的餘光卻往顧輕舟這邊撇了撇。


    顧輕舟背對著她,沒有看到。


    敬酒的時候,秦紗特意和顧輕舟碰杯,含笑不語,有點新娘子的矜持。


    酒宴結束,就是舞會。


    秦紗和王遊川離開飯店,迴了王家的新房,顧輕舟又不能跟過去,她沒有單獨和秦紗說話的機會。


    她腦子裏像有個炸彈,見到秦紗的那一瞬間炸開了,如今腦漿還是七零八落攪合在一起,理不出頭緒。


    宴席結束,不少中老年賓客熬不住夜,起身離開。


    顧輕舟也要走。


    “老師,我送你吧。”葉嫵笑道。


    顧輕舟看到了康昱。


    康昱感冒剛好,精神頭很足,葉嫵也是神采奕奕。


    顧輕舟道:“不了,我可能喝多了酒,頭腦暈暈的。我在車上就想睡一會兒,你自己玩吧。”


    葉嫵沒有顧輕舟那樣的判斷,她無法抓住顧輕舟不對勁的原因。


    考慮再三,她道:“老師,你讓司機開慢一點。”


    顧輕舟說好。


    她離開了飯店,迴到家中。


    一進門,傭人辛嫂就端了醒酒湯給她,問:“太太喝醉了沒?知道今天是婚宴,早已預備下了醒酒的。”


    顧輕舟端起來,一口飲盡,道:“太及時了,我真有點醉。”


    她還是挺恍惚的,加上喝醉了,故而她也沒留意到辛嫂的表情。


    她上樓直接去了浴室。


    等她寬衣解帶,躺到了溫暖的浴缸裏,倏然有雙手,輕輕揉捏她的肩膀,她頓時就嚇瘋了。


    尖叫著想要掙紮,一下子就撞到了司行霈懷裏。


    他軍裝的銅扣,冰涼而堅硬,結結實實磕到了她的額頭。


    她疼得吸了口氣。


    司行霈摟住了她,居然一隻手將她托坐了起來,問:“今天是怎麽了?我在餐廳吃飯,你就沒看到?”


    顧輕舟道:“你你”


    她接不出下文了。


    她隻得找了個借口,道:“我喝醉了。”


    司行霈往她臉上嗅了嗅,道:“胡說,都沒什麽酒氣。”


    顧輕舟掙紮著,道:“冷!我先洗澡。”


    司行霈把她放到了浴缸裏。


    溫暖的水,立馬包裹住了顧輕舟,顧輕舟的肌膚暖融融的。


    司行霈出去。


    片刻他又折迴來,已然將軍裝脫了,半裸著上半身,隻穿了件髒兮兮的軍褲。


    他坐在浴缸的邊沿,開始撩水給她洗頭發。


    顧輕舟迴手,撫上了他結實精壯的小腹,道:“肉像鐵疙瘩。”


    司行霈渾身的炙熱,被她柔軟微涼的小手一摸,頓時就焚身了。


    “我哪裏都像鐵疙瘩!”說罷,他就脫了軍褲,長腿深入浴缸裏,濺起水花。


    顧輕舟沒有動。


    她在水裏,後背貼著光滑的浴缸,隨著司行霈的動作起起伏伏,水聲與動作一樣激烈。


    她心中有種別樣的踏實和痛快!


    司行霈一場鏖戰,酣暢淋漓停下了,發現浴缸裏的水已經涼了。


    他不知時辰,不過看著水溫,應該是很久了。


    他重新放了熱水,給顧輕舟洗澡。


    顧輕舟坐在靠窗的梳妝台上擦頭發,一點點把頭發擰幹,司行霈點燃了一根雪茄,站在陽台上抽。


    陽台的門和窗都沒關,他等於近在咫尺。


    “你去參加王遊川的婚宴,也能鬧出一肚子心思?”司行霈笑道,“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麽了。”


    顧輕舟沉吟了下,最終如實告訴了司行霈。


    司行霈聽完,表情頓了下。


    他問顧輕舟:“要不要我去殺了她?王家勢力單薄,今晚又是他們的洞房,他們會放鬆警惕,動手很容易。”


    他說殺人,宛如說宰一隻雞。


    顧輕舟卻認真考慮下他的話。


    老實說,秦紗根本影響不到她,沒道理殺她的。


    她的存在,對顧輕舟來說到底算什麽,是好是壞,她一時間竟是摸不清楚。


    “司行霈,我不是麵軟心慈的人,也不是覺得殺了她不道德。隻是,我還想再看看。”顧輕舟道。


    司行霈輕吐出一口煙霧,似薄紗般。


    顧輕舟沉默擦頭發,腦子仍是快速轉動。


    她沉默,司行霈也沉默。


    最後,她對司行霈道:“暫時別殺她,等我找個機會和她見個麵,再詳談。”


    司行霈將雪茄按滅在煙灰缸裏。


    顧輕舟的頭發短了,擦起來容易,幹了就可以睡覺。


    夫妻倆躺下,司行霈對顧輕舟說:“我去了趟嶽城,去看望玉藻了。”


    顧輕舟連忙問:“她怎樣?”


    “她會叫阿爸,要不然還能怎樣?”司行霈笑道,“我給她買了水果糖,你知道她說什麽嗎?”


    顧輕舟搖搖頭,眼巴巴望著他,希望他別賣關子。


    “她說,吃糖,牙疼。”司行霈說到這裏,自己先哈哈笑了起來。


    這大概是顏太太教的。


    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的糖,吃了牙齒會生蛀蟲。


    “她真懂事。”顧輕舟道,“她問我了嗎?”


    “她才多大,哪裏記得住?”司行霈說。


    顧輕舟深以為然。


    他們倆說了半晌的孩子,這才睡著。


    翌日,顧輕舟接到一份拜帖,是秦紗想要拜訪顧輕舟。


    顧輕舟的精神一提,當即給王家打了電話,請秦紗過來吃午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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