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戲做足了,也做完了。


    接下來,就要等待它的醞釀。


    司師座的花邊新聞,足以讓平城上下都感興趣。


    自從司行霈入駐平城,當地鄉紳望族,多少都盼著與他結親。


    在笑貧不笑娼的年代裏,大的富足門第,想把女兒嫁給司行霈為妻,從而得到軍政府強悍的保護。


    槍杆子才是真正的實權。


    而小的鄉紳財主,則想把女兒給司行霈做姨太太。


    大城市傳過來的風俗是,姨太太已經不能算妾了.她的地位大大提高,甚至混好了可以自立門戶,成為“二太太”“三太太”等。


    當前是亂世,北邊戰火從未停歇過,百姓們戰戰兢兢過日子。假如能攀上軍政府,從此就踏實了。


    司行霈受歡迎的程度,早已超過了任何權貴。


    可惜,傳聞中那個來者不拒的司少帥,到了平城卻修身養性,從來不沾染花花草草的。


    平城人都在想為什麽,如今豁然開朗:司少帥有了個國色天香的女朋友,平城的小家碧玉,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司師座的女朋友,到底是什麽人啊?”大家都在猜測。


    顧輕舟覺得有趣。


    與此同時,阿蘅和蔡長亭再次找了顧輕舟。


    “你若是不跟我們走,我就會把你的事公布於眾,到時候你受萬人唾棄。”阿蘅始終冷漠,神態慵懶。


    她的話,卻是鋒利無比。


    她看上去很無腦,而且粗魯刁蠻。


    然而人的秉性,豈是一朝一夕能看透的?


    顧輕舟保持她觀望的態度,沒有及早給阿蘅下判斷。


    “你若是公布了,那我就更不可能跟你走了。”顧輕舟笑了笑,“也許那時候,你都出不了平城。”


    阿蘅眼中凝聚怒焰。


    “你要試試嗎?”顧輕舟問她。


    蔡長亭就站起來,端了杯茶給顧輕舟。他的笑容倜儻絕豔,聲音亦溫柔:“顧小姐,阿蘅公主是好心好意。”


    “公主?”顧輕舟哈哈笑起來,“朝廷都沒了,你們的皇帝都跑了——那個皇帝,是她的堂兄嗎?”


    阿蘅咬了下唇。


    蔡長亭咳了咳,不想談論皇帝:“是我言語不當。”


    他改了口,隻說阿蘅小姐。


    顧輕舟再次挑釁:“她連姓也沒有,藏頭藏尾的,我憑什麽要相信她的好心?”


    “我藏頭藏尾?你自己呢?”阿蘅凝眸,眼底的怒意斂去,隻剩下高高在上的倨傲。


    顧輕舟如今也是,她也要藏。


    她們半斤八兩。


    “顧小姐,您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難道不想去看看您的母親嗎?您可以不認她,見見總無妨吧。都說落葉歸根,難道您不想看看自己的根?”蔡長亭循循善誘。


    他的態度,始終是不急不躁的。


    顧輕舟這時候才發現,其實蔡長亭和阿蘅配合得很完美。


    他們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顧輕舟沉思。


    她淺眸裏,閃過一些情緒,被蔡長亭捕捉到了。


    蔡長亭覺得她很想去,繼續道:“顧小姐,正如阿蘅所言,您現在可是見不得光的。司師座給您改頭換麵,可您如何能甘心?


    作為自己,嫁給自己心愛的男人,才算沒有辜負他,也沒有辜負您自己。如今這樣,隻怕您將來意不平。


    顧小姐還不滿二十歲,這一生如此長,何必匆忙下決定?先跟我們去趟太原府,見到了夫人。


    若能複國成功,顧小姐就是真正的固倫公主。到時候,再嫁給司師座,你們倆都體麵風光,就連司家,也是光耀門楣。”


    蔡長亭字字句句,都是勾人,能把顧輕舟心中的顧慮和盼望都點到。


    他猜測,司家善待了顧輕舟,顧輕舟嫁給司行霈,卻並不恨司督軍。


    顧輕舟如今正在改換身份,既然這樣,何不拖延幾年,等複國成功了,她封了公主,再迴來出嫁。


    這樣,她才算是真正的改換成功了。


    所有人都會為她驕傲。


    她不止是為了她自己,她為了司行霈和司家,也該離開。


    顧輕舟聽完了蔡長亭的話,略微怔愣:“我還要再考慮考慮。”


    她離開了飯店。


    她一走,阿蘅就道:“她動心了。”


    蔡長亭卻凝眸,他眼底有幾分謹慎,道:“不能這樣判斷,顧輕舟心智堅銳,而且擅長做戲。她若是真的被說動了,也是她別有所圖,她不會這麽輕易答應的。”


    阿蘅迴眸看著蔡長亭:“你很欣賞她?”


    蔡長亭道:“是啊,她是一名值得尊重的對手。”


    阿蘅就想起來,當初蔡長亭迴來辦事,原本是應該毀了顧輕舟的婚姻,帶著落魄無助的顧輕舟去日本的。


    結果,蔡長亭自己灰溜溜迴去了。


    若不是日本軍方介入,洪門非要殺了他不可。


    阿蘅至今都震驚。


    “阿蘅,我們先去上海吧。”蔡長亭道,“任何的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我們住在這裏,實在太危險了,這是司行霈的地盤。”


    這裏,一旦顧輕舟進攻,他們就無處可退。


    哪怕請求日本軍方支援,隻怕強龍難壓地頭蛇,司行霈未必就把日本人放在眼裏。


    “也好。”阿蘅道,“住得這麽近,她隻當我們很在乎她。我們先走,她才會清醒些。”


    蔡長亭頷首。


    這天下午,蔡長亭再次給顧輕舟打電話。


    他沒有邀請顧輕舟見麵,而是把電話給了阿蘅。


    阿蘅在電話裏對顧輕舟道:“我們還有事要辦,需得先去上海。等你到四月初五。假如你四月初五還沒有去找我們,我們就去太原了。


    額娘說過了,你永遠都是她的女兒,哪怕你四月初五不能跟我們走,將來也可以去太原看她。”


    顧輕舟沉默了下。


    “你們要走了?”她似乎舍不得,好像更加猶豫了。


    阿蘅道:“是的。”


    說罷,她就掛了電話,絲毫沒有再問過什麽。


    她冷漠而疏離。


    平城通往嶽城的鐵路還沒有修好,蔡長亭和阿蘅開車迴去。


    當天傍晚,他們就離開了,寧願走夜路,也不想留在平城。


    顧輕舟略微沉思。


    “他們是不會放過我的。”顧輕舟想,“他們會怎麽做,大肆渲染我的去向嗎?”


    然而,沒有人能證明這一點,哪怕再渲染也隻是謠言。


    顧輕舟此前最不在乎的,就是謠言了。


    她想:“蔡長亭不至於用這麽拙劣的手段。”


    她掛了電話,司行霈就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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