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學,班上熱鬧極了。


    顏洛水帶了很多禮物,包括學監們也送到了。


    就連平日裏不怎麽說話的女同學,也送了小小的禮品,都是南京著名的小點心。


    東西味道不是絕美,隻是罕見。


    顏洛水很有心。


    “你們倆周末幹嘛去了?”顏洛水滿麵紅光,神采奕奕道。


    自從訂婚,顏洛水整個人的精神麵貌都好了起來。


    她臉上鋪了層喜悅,眼睛有神,唇角上提,麵色紅潤,漂亮又嫵媚,像脫胎換骨。


    就連顏太太也承認,當初鬆口同意定親是正確的。


    顏太太說,顏洛水的愛情,未必能長久、能善終,但是她現在的快樂,是其他人無法給予的。


    “我們去做了旗袍。”顧輕舟道,“洛水,謝三少送你迴來的嗎?”


    “嗯。”顏洛水抿唇笑,雙頰有抹淡淡的紅潤。


    顧輕舟想起訂婚宴那天,謝三少說他從小暗戀洛水,顧輕舟對顏洛水就沒那麽擔心了。


    不管事實到底是什麽,顏洛水的愛情,大概不會以慘淡收場。


    顏洛水迴來了,約了晚上去看電影。


    “我不去了,我晚上約了魏清嘉。”顧輕舟道。


    顏洛水和霍攏靜都吃驚看著她。


    尤其是顏洛水:“我不在兩天而已,發生了什麽?”


    “我們昨天在裁縫鋪子裏遇到了魏清嘉。”霍攏靜解釋,然後又問顧輕舟,“她約你做什麽?”


    “她說是看病。”顧輕舟道,“我說了,看病可以,起價兩根小黃魚,她同意了。管她呢,有錢賺就行。”


    “你幹嘛非要賺這個錢啊?”顏洛水不解。


    “我出師的時候,師父說不能以任何借口,拒絕病人的求醫,這是師門的規矩,要以慈悲之心濟世度人。”顧輕舟道,“我以前不懂,現在明白了。


    能做到這一點,真的好難,需要極大的慈善之心。我既不能違背師命,拒絕別人的求醫,又不願意跟她接觸,就出了難題,想讓她知難而退。哪裏知道,她答應了。”


    顏洛水和霍攏靜頓時就不說話了。


    過了片刻,霍攏靜道:“你師父頗有大醫之風。”


    “是啊。”顧輕舟道,“聽說他惹了大事,估計也是因為太慈悲了吧?我跟他不同,我可以慈悲,但是賺不到錢,我的慈悲就不開心。”


    霍攏靜和顏洛水都笑噴。


    “你這是假慈悲。”顏洛水道。


    “我也知道。”顧輕舟笑,“我現在還是不太懂慈悲。不過沒關係,我懂得不能拒絕病家的求醫,就算沒有辜負師父的托付了。”


    真正的悲天憫人,是需要修煉的,不是天生的。


    人的本性都是趨利避害。


    顧輕舟年紀小,經曆過的事少,讓她做到師父那般的悲憫,很為難她。


    她隻是在囫圇吞棗的消化師父的話,真正的深奧,她其實不懂,要不然她也不會收診金。


    她總覺得:我替你解除了病痛,你給我診金,理所當然!


    “你師父是誰啊?”顏洛水道,“你這手醫術,都能起死迴生,難不成你師父是華佗轉世?”


    顧輕舟大笑。


    她師父是曾經享譽天下的第一名醫慕宗河。


    可惜,慕家十幾年前,涉足一樁舊案,抄家滅族,慘不忍睹。


    慕家的女眷,有幾個蒙舊友照顧,隱姓埋名遠走他鄉,比如何氏藥鋪的老板娘慕三娘,她現在並不叫這個名字。


    若是顧輕舟說出師父的名字,別人就會順藤摸瓜找到慕三娘,何氏藥鋪不得安寧。


    關乎重大,師父極其信任顧輕舟,才將醫術教授給她,顧輕舟不能恩將仇報。


    所以,她什麽也不能說。


    “等以後有機會,我再告訴你們我師父是誰。”顧輕舟笑道。


    放了學,顧輕舟去了學校門口。


    結果,來接她的仍是司慕。


    司慕和魏清嘉坐在車子裏,司機開車。


    晚霞透過車窗照進去,璀璨明豔。


    司慕平常都是自己開車的,不喜歡用司機。隻是,他在魏清嘉麵前,總是有點陰影,故而就帶了司機。


    瞧見顧輕舟放學,司慕沒有動,沉默坐在車裏,靜靜看著她走出來,眼神微斂。


    他落在顧輕舟臉上的光,冷淡陰涼。


    魏清嘉下車,笑盈盈走了過來。


    她吸引了無數的目光。


    魏清嘉穿著一件深黑色的旗袍,外頭套一件棕色貂皮大衣,纖細圓潤的小腿從車子了伸出來,輕盈聘婷落在車外。


    一時間,不少人的目光集中在這裏。


    魏清嘉的豔光,足以逼退世間所有的繁華,讓景色和女人們都黯然失色,隻剩下她絕豔的姿容,點綴這個世界。


    “好漂亮,這是誰啊?”來接孩子的男人們,癡癡望著她。


    這等絕色佳人,平常都是見不到的,難得今天會遇到,男人們貪婪看著她。


    女人們則嫉妒不已,酸溜溜道:“不過如此嘛。”


    “是魏清嘉吧?”不知誰說了句。


    “好像真是她!哎呀,報紙上說她迴來了,果然不假。”


    “她來接誰啊?”


    就有人過來打招唿。


    魏清嘉寒暄幾句,就繞開了。


    顧輕舟每次看到魏清嘉,都要驚豔一次。


    老天是厚待魏清嘉的,她身上每一處都完美,從五官到身段,甚至舉止笑容,都有精致的韻味。


    總之,若是世人知曉她是司慕的前女友,又知道顧輕舟是司慕的未婚妻,那麽顧輕舟簡直是豬糞不如了。


    魏清嘉享受眾人的目光,毫無忐忑,落落大方的含笑,隻是喊了顧輕舟:“顧小姐?”


    顧輕舟上了汽車。


    司慕坐在前排的副駕駛座,不言不語的。


    “少帥怎麽來了?”顧輕舟好奇。


    “我不能來嗎?”司慕反問,冷漠又憎惡道。


    顧輕舟隻是單純的好奇,甚至帶著幾分打招唿的意思,她的態度是友善的。


    被司慕這麽一堵,她頓時覺得沒意思,尷尬閉了嘴,不再和司慕說話了。


    魏清嘉笑容裏有絲不易察覺的快意,那點快意一閃而過,她笑容恬靜:“是我請少帥的。他向我引薦了顧小姐,我想請他一起來。顧小姐,您不介意吧?”


    前女友想約見未婚妻,還把司慕帶著,顧輕舟若真打算和司慕結婚,這會兒估計要氣死了。


    還好!


    顧輕舟慶幸自己即將跟司慕退親,她對魏清嘉也出奇的和藹,帶著幾分置身事外看好戲的心態接觸。


    有了這種心態,顧輕舟是挺輕鬆的,就是不知魏清嘉和司慕怎麽想。


    司慕應該也很輕鬆,畢竟他是要退親的。


    唯一不太輕鬆的,可能是察言觀色的魏清嘉吧?


    “不介意。”顧輕舟道,“魏小姐,應該不是您自己生病了吧?”


    顧輕舟能“望其形、知其病”,魏清嘉沒有什麽疾病,就是有點氣色不足。


    魏清嘉身材消瘦,平素少食,這種情況也很正常。


    “不是。”魏清嘉道。


    對於病家,魏清嘉好似很警惕,小心翼翼的,始終不露半點口風。


    他們三個人尋了家西餐廳坐下。


    這家西餐廳全是雙人座,沒有雅間,英國人開的,若是幾個人來,就合並桌子。華人一開始不適應,後來視為時髦。


    這個時間點,正是晚餐時分,餐廳裏人滿為患。


    臨窗的兩張台子合並,司慕先坐下了。


    魏清嘉指了司慕對麵的席位,對顧輕舟道:“顧小姐,您坐啊。”


    這是正位。


    她以為顧輕舟會謙讓,或者因司慕發火,她不肯坐在他對麵,這樣她就坐在旁邊拚湊的桌子上。


    如此一來,顧輕舟就像個外人。


    沒想到,顧輕舟含笑點頭,不說二話就坐下來。


    魏清嘉的笑容頓時有點僵硬。


    她太意外!


    正常情況下,女孩子不都應該推讓幾下嗎?


    若是顧輕舟推讓,魏清嘉就順水坐到司慕麵對。


    可現在的情況時,他們倆同桌而坐,魏清嘉在旁邊添副台子,就好似服侍的人一樣。


    顧輕舟是司慕的未婚妻,魏清嘉是離婚過的,若是被人看到,隻怕以為魏清嘉要做司慕的姨太太吧?


    這太敏感,對魏清嘉太不利了。


    魏清嘉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


    “坐啊,魏小姐。”顧輕舟還笑盈盈的招唿她。


    司慕也看出了魏清嘉的窘迫。


    他站起來,道:“嘉嘉,你坐這裏。”


    兩張台子並列,司慕想了想,他坐到了顧輕舟身邊的台子上。


    這樣,兩位女士同桌,他靠近顧輕舟而坐,所有人都不尷尬了。


    司慕坐下,聞到了顧輕舟身上淡淡的玫瑰清香。


    她用的洗發香波是這種味道的,好幾次去司公館吃飯,亦能聞到。


    醒酒器裏,裝著瀲灩的紅葡萄酒。


    司慕先給魏清嘉倒了一杯,再給自己倒,然後就不管顧輕舟了。


    氣氛又是一愣。


    魏清嘉接過來,為顧輕舟倒了半杯。


    “顧小姐,其實挺難以啟齒的,生病的是家父。”魏清嘉道,“他對此事頗為忌諱,去看了西醫,沒什麽療效,夜裏疼得睡不著。


    他也不好意思告訴我,是他的姨太太跟我關係還不錯,很擔心他的健康,他已經七八日疼得無法入睡,想問問我,是否認識更好的西醫。


    我將此事告訴了少帥。少帥說,你醫術極好,擅長外科,所以我想請您去看看,是否能治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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