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把陳桑桑勾走了,最吃驚的是陳三太太。


    宛敏想要阻攔,陳三太太拉住了她,先將她遣走,不許她去打擾顧輕舟她們。


    陳三太太將宛敏趕走之後,自己也沒有上前。


    “桑桑怎麽跟她走了呢?”陳三太太也很疑惑,遠遠望著桑桑。


    桑桑是自願的,陳三太太看得出來。


    能隨便帶走桑桑,這位顧小姐本事了得,比陳三太太想象中更厲害。


    陳三太太就正眼看了看顧輕舟。


    顧輕舟長得很漂亮,五官精致、肌膚白皙。一頭濃鬱的青絲,映襯在臉側,越發顯得紅唇黛眉,精致穠麗。


    “桑桑這麽自閉的人,居然願意很她說話?”


    桑桑很自閉的,外人隻覺得她跟她母親一樣傲氣,卻不知桑桑承受的痛苦。


    很難得,桑桑自願跟顧輕舟接觸,主動追著她走,陳三太太深感意外。


    隻是陳三太太這種操持家業、甚至內外一手抓的女人,殺伐果斷,平素情緒不外露。她再驚訝,麵上也是淺淡的,沒什麽表情。


    桑桑和顧輕舟沒有走遠,而是走到了網球場的邊沿,兩個人沿著台階坐下,也不顧地上的灰和冰涼。


    陳三太太抽出了煙,紙煙落在她素白纖細的手指間,漸漸點燃了橘黃色的光芒,別樣妖嬈媚氣,同時更加冷酷孤傲,叫人不敢靠近。


    有人看到她,想過來說句話,觸及她的冷漠,又悻悻走開了。


    “真的嗎?”陳三太太聽到了桑桑愉快又吃驚的聲音。


    顧輕舟的笑容,比早春的風更加柔和溫暖,拂麵而過,帶出了桑桑的情緒,桑桑笑了。


    桑桑居然笑了!


    陳三太太大吃一驚,愣在那裏半晌沒有動,手裏的煙,不知不覺一大串的煙灰,被風吹散,輕輕灑落在空氣裏。


    陳三太太心中震撼,微微眯眼,試圖通過顧輕舟的唇語,判斷她跟桑桑說了什麽。


    瞧了半晌,也沒看個所以然來,顧輕舟說話的時候,嘴唇啟動不大,她聲音很柔。


    而後,桑桑指了指陳三太太,邁開小步子跑了迴來,乳白色的皮鞋落了層灰。


    桑桑很久沒有這麽活潑的跑來跑去了。


    陳三太太將半支還沒有吸完的煙,踩在地上。


    “姆媽!”桑桑奔跑著,臉微微泛出紅潤,“姆媽,您能邀請輕舟姐姐去家裏做客嗎?”


    輕舟姐姐?


    這麽短短的瞬間,顧輕舟就得到了桑桑的認可,甚至親熱叫她姐姐


    陳三太太眼底的震撼,再也藏匿不住了。


    桑桑帶著一頂灰色柔軟的毛線帽子,兩側軟軟的頭發,映襯著她雪白的臉,像個瓷娃娃般精致。


    每次看到這樣漂亮的女兒,再想起真實的情況,陳三太太心裏抽搐般的疼。


    因為心疼,陳三太太對愛女有求必應:“好。”


    桑桑露出一個長長的的笑容。


    方才的冷漠,現在看起來不合時宜,陳三太太滿頭霧水,牽著桑桑的手,主動走向了顧輕舟。


    一直在遠處、視線盯著這邊的宛敏,整個人都驚呆了。


    “怎麽迴事?桑桑跟著顧輕舟跑,還沒有三分鍾,陳三太太居然主動向顧輕舟走過去?”宛敏震驚,整個人愣在當地。


    顧輕舟,難道你會攝魂術嗎?


    宛敏一刻也不停,使勁盯著顧輕舟和陳三太太,就是想看看,顧輕舟到底搞什麽鬼。


    陳三太太是正麵對著宛敏的。


    宛敏瞧見,陳三太太麵色大變,愕然看著顧輕舟。


    “看來,顧輕舟惹惱了陳三太太!”宛敏心想,也舒了口氣。


    然後,被惹惱的陳三太太,並沒有拂袖而去。


    她牽著桑桑,立在原地跟顧輕舟說了半晌的話。


    顧輕舟始終沒有站起來,隻是昂起頭,看著陳三太太。


    “太不禮貌,太沒有教養了!”宛敏在心裏罵顧輕舟。


    然後,那個高貴傲氣的陳三太太,蹲下身子,坐到了顧輕舟身邊的台階之上,隻為了和顧輕舟平視。


    宛敏整個人都像被敲了下。


    “見鬼了嗎!”宛敏整個人都都恍惚了下,差點跌倒。


    再愚笨的人也看得出來,陳三太太對顧輕舟有善意,至少願意聽她說話。


    簡直是荒唐!


    宛敏很仰慕陳家的身份地位。陳家有英國政府的關係,那是國際的尊貴,宛敏覺得軍政府都比不上陳家。


    陳家三房是沒有宛敏的同齡人,但是長房——也就是三太太的侄兒,有三個人跟宛敏年紀相差不過幾歲的。


    若是能嫁到陳家,以後說不定可以去英國發展


    宛敏巴結陳三太太,一次次的碰壁,不成想陳三太太居然低下身子,平等和顧輕舟說話。


    匪夷所思!


    “她們說什麽呢?”宛敏實在太嫉妒了,同時又氣憤、又好奇,想知道她們到底在談什麽,故而小心翼翼往那邊挪。


    宛敏剛靠近的時候,顧輕舟和陳三太太就站了起來。


    兩個人拂了拂身上的灰。


    “輕舟姐姐,再見。”陳桑桑親熱和顧輕舟作辭。


    陳三太太也準備先迴去了,宴席也差不多結束了。


    “再見。”顧輕舟揮揮手,笑容溫柔。


    陳三太太迴頭,又看了眼顧輕舟,眼神很複雜,複雜到有點善意的地步,宛敏又是一驚。


    等陳三太太走遠,顧輕舟也要離開時,宛敏突然往前一站,擋住了顧輕舟的去路。


    宛敏臉上帶著怒色。


    她這麽怒氣衝衝的,把顧輕舟嚇了一跳。


    迴神之際,顧輕舟笑容款款:“宛敏?”


    “顧輕舟,你是不是在耍什麽陰謀詭計?”宛敏眯起眼睛,從縫隙裏打探顧輕舟,恨不能把她這個人看穿。


    憑什麽呀!


    宛敏那麽兢兢業業,陳三太太看都不看她一眼,而且宛敏還是主人家的小姐;顧輕舟不過是來做客,三言兩語就勾搭上了陳三太太!


    憑什麽顧輕舟這麽好運!


    “你明知道我不喜歡你,你為什麽要到我家裏來做客?”宛敏刻薄,恨不能啐顧輕舟一口,“你還要不要臉?邀請你,你就真來啊?”


    “以後不來了。”顧輕舟笑道,笑容貞淑,沒有半分的惱怒,“我現在才知道,你隻是虛偽的邀請嘛。在這之前,我還以為是真誠的。”


    宛敏就恨不能撕破她那張臉。


    顧輕舟的鎮定,讓宛敏的挑釁變成了笑話般。宛敏心中如萬蟻啃噬,一點成就感都沒有,反而堵得厲害!


    她真恨不能甩顧輕舟兩個耳光。


    “顧輕舟!”宛敏恨聲怒喝。


    顧輕舟閑閑看著她。


    看了半晌,顧輕舟突然說:“宛敏,你眉眼長得比較英氣,平時是很有風情的,隻是這發起脾氣,就像個男人似的!”


    宛敏差點吐血。


    她們是站在網球場旁邊,四周不停有人來往,都好奇望了過去。


    這是宛家的宴席,宛敏不能輸了氣度,使勁攥了攥拳頭,她將怒意斂住:“你跟陳三太太說了什麽?我告訴你,陳家先生是我祖父的學生,你不要給我們家惹事。”


    顧輕舟自然知道。


    船舶陳家,是非常傲氣的,跟嶽城的名流來往不多。


    因為走水路太賺錢了,巴結他們的人太多,他們又不像軍政府能震懾別人,索性閉緊門戶,不太與別人接觸。


    在整個嶽城,陳家先生隻尊重一個人,就是宛敏的祖父——那位學富五車、德高望重的宛老先生。


    宛家的宴會,陳家一定會來。


    顧輕舟是特意打探過,故意來碰陳先生的。


    沒想到,今天陳先生還真沒來,好像是有什麽大事,就派了他的二哥,以及他的妻子兒女全部來捧場。


    偶遇陳先生的愛女陳桑桑,對顧輕舟而言,是很漂亮的意外。


    這個意外,讓顧輕舟的計劃更加順利、更加自然,而且很可能更容易成功。


    “你跟陳家的太太和小姐說了什麽?”宛敏道。


    終於說到了重點。


    宛敏就是想知道,顧輕舟到底說了什麽,能得到陳三太太的善意。


    有了借鑒,宛敏以後也可以投其所好,爭取拿下陳家這層關係。


    其實,仰慕宛敏的人很多,宛敏也跟其中好幾位曖昧。婚姻是女人的前途,宛敏一直在做好幾手的準備。


    宛家說是清貴名流,無非就是祖父有點名聲,學生遍布天下,而且很多成功的。


    可是宛敏的父親和叔伯,沒有人在學術上再有成就。等祖父一死,這層關係就會斷得一幹二淨。


    宛敏很清楚,所以她想趕緊嫁了,趁著現在宛家的名聲還在,尋個良緣。


    男人可以建功立業,可以從政、可以從軍,可以涉足文壇,可女人的身份地位,隻能靠家庭和丈夫給予。


    所謂革命、所謂平等,在現在都是空話而已。


    “說啊,你到底跟陳三太太說了什麽?”宛敏追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


    “你真想知道啊?”顧輕舟湊近她。


    宛敏不想跟顧輕舟太親近,但是顧輕舟低聲說話的時候,宛敏身不由己湊近她,試圖窺探出與陳三太太打交道的秘密。


    “說啊。”耳邊,半晌沒有聲音,宛敏又怒了。


    顧輕舟卻突然笑了,站直了身子,道:“我為何要告訴你?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


    說罷,她轉身走了。


    宛敏氣得打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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