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行霈的奧斯丁開得很慢,兩旁的梧桐樹緩緩後退,行人步履悠閑,黃包車都跑得比他的汽車快。


    他從後視鏡裏觀察顧輕舟。


    顧輕舟低垂了羽睫。


    她的睫毛又濃又長,微微闔下便如兩把小羽扇,將她明亮清澈的眸子遮住,情緒深斂其中。


    她嫩白小手交疊在腿上,坐姿優雅,曲線溫柔,隻是不知她在想什麽。


    “輕舟?”良久,司行霈喊了她一聲。


    顧輕舟迴神。


    “嗯?”她應了聲,眸光裏一成瀅瀅,早無情緒。


    司行霈問:“嚇到了?”是被司慕的病嚇到了嗎?


    顧輕舟搖搖頭:“沒有。”


    司行霈說完她未婚夫的病,她眼前就浮動那個在何氏藥鋪修桌子的頎長身影。那人眉眼冷峻,氣度雍容


    而且,他也是個啞巴!


    顧輕舟唇角微挑,心中已有了主意。在她達到目的之前,她不希望司家任何人發現那個啞巴。


    那是她顧輕舟的籌碼。


    “我運氣真好。”顧輕舟心中偷笑,感謝上蒼,偌大的嶽城,讓她那麽輕易找到了那個人。


    將來和司夫人再次談判,顧輕舟也有資本。


    她的情緒遮掩好,司行霈端詳半晌,仍沒發現什麽異常。


    這些日子,司行霈早已把顧輕舟和他弟弟司慕定親之事打聽清楚了。


    他的女人,他自然要了如指掌。


    這門婚事,就跟兒戲一樣,是十幾年前的娃娃親,他的繼母甚是嫌棄,他弟弟還沒有見過顧輕舟。


    而顧輕舟,她看上去也不像那麽天真單純、以為司家二少會娶她的無知少女。


    大家都心知肚明。


    司行霈帶著一顆狹戲的心,很想知道顧輕舟用了什麽法子逼迫他繼母承認她的。他饒有興趣,卻不戳穿、不阻止,不再給顧輕舟添堵。


    顧輕舟在圖謀,司行霈黃雀在後,用審視自己獵物的目光,打量著那個嫩白小巧的人兒。


    她那兩瓣唇,嫩得似桃花瓣,滋味甜美,笑容猶如溫暖的春風,拂麵溫柔多情。


    司行霈喉間發緊。


    不過,他吃食物從來不猴急,他喜歡慢慢品嚐,喜歡女人欲迎還拒的嬌羞,而不是顧輕舟這樣的避之不及。


    顧輕舟的逃避,會讓這頓美食失去滋味,就好似一分熟的牛排,而司少帥喜歡五分熟的。


    所以他需要等,等待火候。


    他從來不缺女人,什麽滋味的他都嚐過,他有耐心等。等口味到了他最喜歡的熟度,他再一寸寸吞噬她。


    他講究質量,他有他的癖好。


    司行霈骨節分明的手握住方向盤,慢悠悠開車。


    “輕舟,蔡景紓為何會承認你是老二的未婚妻?”司行霈沒話找話問。


    他其實並沒有興趣。


    亦或者說,他對顧輕舟有興趣,僅僅停留在男人對女人的欲念,而不是很想知曉她內在是個什麽樣子的人。


    人是很複雜的,了解越深,越是離不開。


    司大少帥流連花叢,深情不屬於他,專一更不屬於他。


    他隻想了解女人的身體,不想了解女人的內心。


    “蔡景紓?”顧輕舟失笑,“你這樣直唿你繼母的名諱,不怕司督軍打斷你的腿?”


    “他老了,已經打不動了。”司行霈語氣暗攜了幾分陰鷙,一閃而過,口吻平淡敘述。


    顧輕舟裝作不知道,輕跌眼簾,不語。


    “為何?”司行霈追問。


    司行霈最了解她的繼母,她勢力貪婪,逢高踩低,顧輕舟這等身份地位,入不了蔡景紓的法眼。


    顧輕舟不可能告訴別人的。


    她威脅司夫人的信,她也不可能拿出來,說破了就是逼迫司夫人狗急跳牆,顧輕舟雞飛蛋打,她同樣損失慘重。


    “許是我很可愛吧。”顧輕舟眯起眼睛,眼底浮動幾分狡獪的漣漪,說道。


    司行霈朗聲大笑。


    到了顧公館,司行霈殷勤給顧輕舟開了車門。


    “我送你進去?”他曖昧在顧輕舟耳邊低喃,“你昨夜未歸,你家裏人會不會以為你跟我睡了?”


    顧輕舟身子微僵,往旁邊挪。


    司行霈失笑:“躲什麽,我遲早要睡你的。”


    顧輕舟攥緊了拳頭。


    司行霈複又微笑,看著她全身緊繃的樣子,像隻炸毛的貓兒,那柔軟的戒備,毫無殺傷人,卻讓司行霈感覺帶勁!


    “你想得美!”顧輕舟咬牙,“你不變態的時候,才像個人!”


    司行霈哈哈笑,不以為意道:“輕舟,我摸過你,吻過你,你就是我的,我睡你是遲早的事,你最好心裏弄清楚,別幻想你可以跟別人。”


    說罷,他闊步上了汽車,風氅衣袂飄揚,高大灑逸。


    早春暖陽照在身上,顧輕舟全身都冷,她望著絕塵而去的汽車,緊緊咬住了唇。


    變態!


    這一路下來,她居然差點忘了,司行霈是個徹頭徹尾的變態。


    隻是,這變態有副好皮囊,姿態雍容倜儻,常會讓人忽略他的無恥和兇殘。


    他絕對是一匹不擇手段的狼!


    顧輕舟要是被他睡了,最好的下場無非是做他的姨太太,正妻想都不要想。


    他說司夫人瞧不起顧輕舟,他又瞧得起麽?


    他大概從未用平等的眼光看過顧輕舟。在他眼裏,顧輕舟是享受用的女人,是玩物。


    他唯一可取的,是從不用花言巧語哄騙顧輕舟,不會給她無謂的承諾。他早已言明過,他要娶個娘家勢力雄厚的女人,顧輕舟沒資格。


    這點看來,他惡毒卻不虛偽。


    顧輕舟眼眸陰冷:他敢動她,她就會殺了他!


    轉身敲門,顧輕舟進了顧公館。


    家裏氣氛緊張,傭人陳嫂小心翼翼提醒顧輕舟:“老爺生氣呢。”


    昨晚的怒氣,還沒有消。


    顧輕舟漫步上樓,在二樓的樓梯處,她聽到了顧圭璋的咆哮聲。


    果然怒氣未消。


    “六芒星呢?那也是輕舟去打的嗎,她知道什麽是六芒星嗎?”顧圭璋厲喝。


    秦箏箏哭泣,聲音嘶啞道:“老爺,我隻是”


    她不知道該怎麽狡辯。


    因為實在沒借口了。


    顧輕舟是懂的,但是秦箏箏之前以為她不懂,現在的顧圭璋更以為她不懂了。


    “你說啊,你這個賤婦!”顧圭璋更怒,“還有密斯朱的聖母像胸針,為何你在老三的大衣口袋裏?輕舟從沒有見過密斯朱,她知道密斯朱喜愛的胸針?


    退一萬步說她知曉,她人生地不熟,又沒錢,怎麽偷得到手?還說不是你搞鬼的?


    另外,學校攻訐密斯朱的流言蜚語,輕舟沒去過學校,她怎麽會知道?我看你才是主謀,那三個小賤人都是你的同黨!”


    顧輕舟聽到這裏,微微頷首。


    阿爸,你腦子也有清醒的時候啊。


    秦箏箏這身髒水,無論如何也洗不幹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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