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誌勳被調查期間,孫川笠的事在網上持續發酵,熱度不斷飆升。


    帖子很少再被刪掉了,越來越多的留言呈現在大家麵前。


    開始有人提到金帥、evan等人,孫川笠已死,他們這些助紂為虐者不能逃脫罪責!


    金帥等人藏在家裏不敢出門,他們的父母正在給他們加急辦理護照,好出去避一避風頭。


    同一天裏秦原先後接到了尹黎和陳平的電話。


    “你之前說時機未到,現在到了嗎?”


    秦原簡短地說道:“到了。”


    掛斷電話,尹黎又給顧川打了個電話,這個號碼三年來一直被塵封在手機裏。


    顧川沒有換電話,尹黎開門見山地說道:“去自首吧。”


    顧川沉默不語,電話對麵傳來孩子脆生生的聲音,他笑了:“你當媽媽了?”


    尹黎說道:“去自首,你情節不重,這樣你很快就能出來的。”


    “男孩還是女孩?”顧川問道。


    沉默半晌,尹黎淡淡地說道:“女孩。”


    “真好,恭喜你。”顧川說,“我也想要個可愛的女兒,但是我不敢,不知道能不能保護她好好長大。”


    說完顧川就掛斷了電話。


    微風吹進來,桌上的白紙輕輕掀動,遺書兩個大字隨風飄動。


    顧川走到窗口,爬上了窗台。


    與此同時,李琛站在師傅的辦公室門外,他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又看了侯亮平一眼,侯亮平對他點頭示意,李琛伸手敲了敲房門。


    “師傅,您在嗎,我有事找您。”


    門裏一點動靜都沒有,似乎沒有人的樣子。


    “師傅。”李琛皺起眉頭又喊了一聲。


    他轉動門把手,門在裏麵被反鎖了。


    “砰”地一聲巨響滑破天空。


    李琛先是愣了一下,隨即馬上踹開了房門。


    寬大的辦公桌已被血色暈染,周衛平倒在血泊中,垂下的右手握著手槍,還在冒著縷縷青煙。


    “師傅——”李琛一聲悲鳴,隻感覺一陣眩暈,鑽心的疼痛自心口傳來。


    周衛平嘴角掛著微笑,一雙眼睛睜著,瞳孔已經失去了焦距,隻是呆呆地凝望著前方懸掛的“公正為民”四個大字。


    “滴——”一陣刺耳的鳴笛聲,顧川打了個哆嗦,手緊緊抓住窗欞,他的腿在發抖,看著底下的車水馬龍,他內心忽然生出畏懼。


    他還有什麽好留戀的呢,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愛他,沒有人在乎他,他活得像個悲劇。


    可即便孤獨,苟活似乎也是好的,顧川默默地爬了下來。


    墓園裏,周衛平的妻子牽著兒子,前不久他才剛剛過了十四歲的生日。


    看著墓碑上微笑的黑白照片,母子二人眼淚滾滾落下。


    兒子上前給爸爸獻上一束黃色的花,女人迴頭看了一眼像石頭一樣矗立原地的李琛和楊冰。


    李琛不由得低下了頭,盡管他自認問心無愧,做警察最重要的就是維護公平正義,這是他從未動搖過的信條,也是他從警的初衷。但此刻他內心洶湧著對師傅一家人的歉意。


    女人走到李琛麵前,問道:“你跟他時間最久,我想知道為什麽?”


    她自嘲地笑笑:“談戀愛時我總覺得自己是懂他的,可在一起生活了半輩子,我忽然發現我對他完全不了解。他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呢?盡管經常抱怨工作辛苦得不到晉升,我們也從來不會因此埋怨他,為什麽?”


    男孩子抬起一雙眼睛望著李琛:“李叔,我爸爸是個壞警察嗎?”


    看著孩子單純的眼睛,李琛不知該如何作答。


    楊冰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你是大孩子了,你應該懂得,人很難簡單地用好和壞來分類。”


    女人閉上眼睛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對兒子說道,我們迴去吧。


    楊冰送他們離開了,李琛又迴頭看了看遺像上師傅熟悉的笑容,他重新戴好帽子。


    師娘的問題也是他的問題,他也想知道這個答案,隻有一個人能告訴他。


    李琛驅車前往市看守所。


    孫誌勳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他一夜白頭,眼睛裏再沒有了往日的神采,見到李琛,渾濁的眼底浮現出一絲詫異。


    “李隊長找我有事麽?”孫誌勳在李琛對麵坐下,他的聲音低沉,幾乎聽不清楚。


    “我師傅自殺了。”李琛說,“一句話都沒有留下,沒有坦白,也沒有解釋。”


    孫誌勳閉上眼睛,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我想知道為什麽,”李琛說道,“他是我見過最具正義感的人,你們是怎麽拉攏他的,是不是拿他的家人威脅他?我想不到別的可能。”


    孫誌勳搖了搖頭,說道:“我們,隻是幫你師傅當上副局長。”


    李琛皺起眉頭,一副無法理解的表情。


    孫誌勳閱人無數,察言觀色已成為刻在骨子裏的本能,他說道:“看李隊長很困惑的樣子,我聽說李隊長的破案率全局第一,專業能力過硬,對名利並不在意,在別人眼裏,你是個異類。而大多數人,都是名利場裏的卒子,你師傅也不過是個普通人。”


    李琛看著他,心底五味雜陳,一時無言以答。


    “李隊長,你跟一個人很像,”孫誌勳說道,“東大的李子標博士。”


    “這些年我一直和人打交道,人性都是相通的,你想要什麽,不是嘴裏說出來的,”孫誌勳說,“都在眼睛裏,憑借這個本事大多數人我都能駕馭,但是李隊長,還有那個李子標,你們這樣的人我搞不了。”


    李琛對李子標沒有很深刻的印象,隻知道他是秦原的師兄,是盛都有名的青年科學家。


    孫誌勳看著他,說道:“我進來之前,一個叫方泊林的博士找到了我,也是東大的。”


    孫誌勳一笑,笑容頗具不屑:\"這孩子,長了一張清純的皮囊,就差把名利兩個字刻在臉上了。\"


    李琛抬起眼睛看著他,不知道方泊林找他幹什麽。


    “他說他在研究一個基因,我兒子有這個基因的突變,而這種突變,可能會導致猝死的發生。”


    李琛說:“所以你現在相信了,孫川笠的死和別人沒有關係。”


    “不,”孫誌勳坐直了身體,“李隊長,你相信直覺嗎?我知道你是個理性的人,特別講究邏輯,但很多時候最後案子告破的, 偏偏是直覺吧?”


    李琛陷入了沉默,他又想起了曾經師傅的諄諄教誨。


    那時午後三刻的陽光暖洋洋的,他還是個毛頭小子,一臉的膠原蛋白,意氣風發,也意氣用事。


    師傅端著茶杯喝了一口水,和藹地說道:“你呀,太執念,太理性啦。破案固然是一門科學,需要縝密的邏輯,嚴密的證據鏈,但有時真正讓案件取得突破的卻往往就是那靈光一閃,是直覺,有時我覺得,破案更像是一門藝術。”


    孫誌勳說:“我一直都相信我兒子的死,絕對有人為的因素。慢慢的我也懷疑,是不是因為過於悲痛產生的妄念,直到我見到秦原,那種直覺就像探測雷達,不斷給我發出警報,就是她,就是她!”


    李琛搖搖頭:“無稽之談。”


    孫誌勳說道:“李隊長,幫我個忙吧,把我和我老婆的血樣送去檢測,看看有沒有那個突變。如果沒有的話……”


    孫誌勳看著李琛,目光灼灼地說道:“那麽很有可能,我兒子這個基因的突變,是秦原搞出來的!用她的專業技術!”


    李琛看著他的眼神充滿了無奈與同情。


    看到李琛的表情,孫誌勳眼神中浮現出絕望與不甘心,他急切地說道:“你不覺得不合常理嗎?三年前她費了那麽大力氣才考上了北京的法律係,卻突然放棄,迴來盛都重新考入東大。而且在此之前,她多次表示自己對這個專業毫無興趣。”


    李琛說道:“誰的青春不迷茫?年輕人的想法經常會變,這很正常吧。”


    孫誌勳搖搖頭:“不,秦原不是那樣的人,她內心特別清楚自己要什麽,並且非常堅定。她中途轉向,一定是有了某種轉機。什麽轉機呢,她一直調查我兒子沒有結果……”


    李琛搖搖頭打斷他:“我看你需要去做一下精神鑒定,或者你可以寫個科幻小說。”


    李琛起身離開了。


    孫誌勳的話卻迴蕩在耳邊,李琛自認是沒有任何道理可言的,隻是一個喪子的父親過度背痛產生的臆想。


    他自認為是不相信的,可腦子卻不聽使喚一遍遍播放孫誌勳的話。


    李琛煩惱地閉上眼睛搖了搖頭。


    迴到隊裏時迎麵碰上老秦端著一杯咖啡走過來,見到李琛就湊上前來說道:“你上次讓我做的那個基因測序,結果出來了。”


    “什麽基因測序?”李琛搶過他的咖啡喝了一口。


    “你跟我來。”老秦瞪了他一眼,拿迴自己的咖啡。


    兩人來到老秦的辦公室,他拿出一份報告遞給李琛。


    李琛翻了翻,前麵幾頁介紹基因檢測的技術,再往後,詳細列出了每個基因的檢測結果。結論是,方泊林給出的基因列表,那些和猝死相關的基因,孫川笠都沒有發生突變。


    李琛搖搖頭,孫誌勳就是在胡說八道,滿嘴跑火車,一個八麵玲瓏投機倒把的人,他的話怎麽可信。


    老秦說:“最近因為你這個案子,我對基因科技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我就網上自學了一些。”


    老秦激動地搓搓手,學習到新的技術新的知識點總能讓他興奮:“現在的技術真是不得了,簡直是突飛猛進,日新月異,你知道嗎,基因已經可以編輯了。”


    “編輯?”李琛疑惑道。


    老秦一拍他的肩膀:“就跟你編輯文件一樣,你可以改造基因,按照你想要的方式來編輯!”


    李琛愣住了。


    老秦滔滔不絕:“現在有一種叫crispr的技術,可以對基因進行編輯,就是修改原來的基因,比如形成新的突變,甚至,直接把這個基因給你敲掉。”


    老秦說著卷起一本書敲了一下李琛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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