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殯儀館的車把孫川笠從警局接走了。


    孫誌勳在社交平台上發布了沉痛的訃告。


    “愛子孫川笠,忠厚孝順,待人寬厚,茲於2017年6月5日突發猝死,年僅二十五歲。


    現定於2017年7月2日早9點在殯儀館(複康路320號)舉行遺體告別與追悼儀式。”


    孫誌勳的領導同事紛紛留言表示惋惜與鼓勵。


    孫誌勳迴了一個雙手合十的表情,說道,若非受黨栽培多年立誌一生報效社會,真想隨孩子一起去了。


    到了半夜時分,一條迴複驚現底端:“孫川笠?忠厚?嗬嗬,開什麽玩笑。天知道他這些年來幹了多少壞事。霸淩同學,聚眾淫亂,還曾經逼死一個女大學生!”


    這條消息很快被刪掉了,但是僅僅曇花一現的功夫,已經被很多互聯網夜貓子精準地捕捉到。


    很快留言截圖被重新發了出來。


    後麵開始出現了跟帖:“頂樓上,孫川笠高中時夥同三四個人,強行侵犯了自己的女同學,這事到現在也沒個說法!”


    “東大的跳樓案也跟他有關,那個女孩子就是被他們逼到跳樓的!”


    “是他們弄死後推下去的!”


    “建議相關機構嚴查他老子,這些年他為所欲為,都是他老子包庇縱容!”


    “住豪宅,開豪車,吃天價大餐,出入高檔娛樂場所,請問這是一個處級幹部家庭該有的待遇麽?”


    “利用手中職權,不為人民謀福利,光給自己的混蛋兒子擦屁股了!”


    “舉報孫誌勳,要求紀委嚴查!”


    ……


    留言一條接一條,盡管後台迅速反應予以刪除,可是很多截圖被貼到各個論壇上,第二天的頭條依然是:富二代猝死背後有哪些驚天真相。


    看著電腦和手機上鋪天蓋地的信息,孫誌勳知道自己大勢已去,孫川笠葬禮的悲痛氣氛還未散去,他開始盤算起自己和家人的未來。


    老婆不在盤算範圍內,這些年來早已關係冷淡沒了感情,中年男人的三大樂事,升官發財死老婆。


    兒子也沒了,唯一的骨肉就是瑩瑩,親不親的好歹是自己的女兒,總要給她留下點什麽。


    孫誌勳思索一番,驅車前往幸福裏小區。


    孔雙打開門看到他有些驚訝,孫誌勳還未說話,裏麵傳來小女孩的聲音:“誰來了?”


    孫誌勳激動地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他幾步走到瑩瑩麵前,把瑩瑩嚇得退後一步。


    “瑩瑩,你會說話了?”孫誌勳激動地說道,“來,叫爺爺。”


    瑩瑩搖搖頭:“不叫。”


    “您來有什麽事?”孔雙走過來冷冷地問道。


    孫川笠的葬禮孔雙也去參加了,算是送他最後一程,給兩人這段孽緣畫上最終的句號。


    孫誌勳說:“營口道那邊,我有一套房子,是個兩百平的大平層,是瑩瑩的名字,這是房產證,麻煩你替瑩瑩收好。”


    他又掏出一張卡,遞給孔雙:“這裏麵是給瑩瑩準備的錢,足夠她上學用,還有我給她準備的嫁妝。”


    孔雙在對麵沙發上坐下,說道:“您為什麽要給我?”


    孫誌勳喝了一口熱茶,說道:“我看得出來你對瑩瑩真心好,我也沒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人了。”


    “瑩瑩的媽媽呢?”孔雙一邊喝茶一邊問道。


    孫誌勳抬起頭看著她。


    “您也看到了,瑩瑩會說話了,一直以來,瑩瑩什麽都懂,隻是不願意說。每次經過公園,看到那個賣刨冰的女人,瑩瑩總喊著,媽媽,媽媽。”


    孫誌勳臉色漸漸變了。


    孔雙放下杯子,看著孫誌勳:“孫叔,她是瑩瑩的親媽嗎?您不信任她?如果她是親媽的話,會比我更可靠吧,您不怕這錢我拿來自己用?”


    孫誌勳嘴角抽了抽說:“瑩瑩的媽媽對孩子不怎麽關心,花錢也大手大腳。”


    他看著孔雙,努力擠出一個微笑:“你是我們看著長大的,我放心。而且,我們川笠從小就喜歡你。”


    他低下頭,嘴角綻開一絲溫柔的笑意:“我還記得,川笠那時才五歲吧,一個小不點,跟我要錢說要給你買公主裙。看到你,我似乎感覺他的影子還在,心裏總覺得有些安慰。”


    孔雙咬著嘴唇,一滴眼淚流了下來,她抬起頭看了一眼孫誌勳,說道:“是嗎,可長大後他就變了。”


    孫誌勳臉色一變,說道:“網上都是胡說八道的,是一些政客故意抹黑我。”


    孔雙抬起頭,邪魅地一笑:“很困擾嗎?操縱網絡的聲音,這個事您也做過的,不是嗎?”


    孫誌勳放下水杯,驚愕地看著她。


    孔雙說:“當年我父親被調查,不是你和孫川笠操縱了網絡流量,把這條新聞推到頭條嗎?”


    孫誌勳麵色發白,他很快迴過神來,說道:“小雙,你不要聽信別人的挑撥離間,這是莫須有的事,我這人是個老古板,智能手機我都用不好,我根本不懂網絡,這怎麽可能呢。”


    孔雙一雙眼睛看著他,嘴角綻放出玩味的笑意:“是嗎,您不懂,孫川笠可很懂呢,他買流量的單據,至今還在抽屜裏放著。”


    孫誌勳看著她,忽然他腦子裏“叮”地一聲。


    這次網絡上大規模的信息,真的是自發的嗎,為什麽忽然形成這麽大規模的聚集效應?


    他臉色倏然鐵青,喃喃道:“這次的事……”


    孔雙微笑著又喝了一口熱茶。


    孫誌勳明白過來,他撲過來,惡狠狠地掐住孔雙的脖子把她抵到牆上。


    孔雙說不出話來,眼前隻看到孫誌勳暴怒的青筋,還有大睜的雙目,耳邊炸開瑩瑩的尖叫聲。


    這時,孫誌勳頭上被人敲了一棍子,他哼了一聲撒開了手。


    隻見一個戴著眼鏡穿著藍色格子衫的男孩子,看上去一副孱弱的樣子,但是此時手裏拿著棒球杆,眼神裏沒有絲毫畏懼。


    孫誌勳看看他,看看打開的臥室門,再看看孔雙,他捂著流血的頭,撐著牆站起來,嘴裏喃喃道:“你們,你們……”


    男孩子站在那裏巋然不動,說道:“我叫傅學良,孔雙的男朋友,有我在,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孫誌勳怔怔地看著他們,他看看孔雙,她是自己兒子的心尖肉,從小就是個漂亮的洋娃娃,所有人都喜歡得不得了。


    再看看傅學良,孫誌勳忽然狂笑起來,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傅學良愣住了,他不知所措得看看孔雙,問道:“他是不是瘋了,他笑什麽?”


    孔雙不語,瑩瑩淡淡得說道:“他把世道都看透了。”


    笑的眼淚流出來,孫誌勳又痛哭起來,他爬到孔雙的腳邊,說道:“求求你,作為一個父親,我求求你,善待瑩瑩……看在,看在你和川笠這麽多年的份上,看在他喜歡了你這麽多年的份上……”


    孔雙冷笑著,眼淚流了出來:“看在孫川笠的份上?”


    她大喝一聲:“你知道他是怎麽對我的嗎?”


    她聲帶撕裂,大家都嚇住了。


    孔雙的手指顫抖著,把衣服領子解開一顆扣子,露出一條花朵狀的疤痕,說道:“他說,我是他的女人,要留個記號。”


    孔雙說:“其他的傷可能已經平複了,但是他對我的各種侮辱,語言上的,身體上的,我一輩子都無法忘記。”


    孔雙拉過瑩瑩到自己身邊:“我會好好對瑩瑩,我已經辦理了正式的收養手續,你的房子和錢,如果願意留下,我都會給瑩瑩留著,一分錢也不會動,如果不願意,我們,也能養活她。”


    孫誌勳怔怔地看著,當孔雙說到我們時,傅學良緊緊牽起她的手。


    眼淚滑過孔雙的嘴角:“拜你兒子所賜,我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那年我意外懷孕被切掉了一根輸卵管,然後,你知道孫川笠做了什麽嗎?”


    孔雙冷笑一聲:“我躺在床上不能動,護士不肯幫我倒尿桶,我隻能憋著,他在幹嘛,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團模糊的血肉,送去做了一個親子鑒定。”


    孫誌勳看著眼前緊緊抱在一起的三個人,孔雙、傅學良還有瑩瑩,多像一家三口,他和孫川笠都是局外人。


    孫誌勳絕望地閉上眼睛,他沒有再說話,半晌他踉蹌著站起來,像一隻喪家之犬一樣默默離開了。


    孫誌勳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迴到家裏的,這樣的狀態開車竟然沒出事,隱約記得耳邊不時有鳴笛聲閃過。


    陷在沙發裏,孫誌勳望著空洞的天花板發呆。


    老婆早就跑路了,他們是大難臨頭各自飛。


    那一瞬間他想到了死,感覺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了生存下去的意義,曾經珍視的一切,名利、野心、前途和孩子,都已化為烏有。


    這時,門鈴響起,他不想動。


    門鈴持續地聒噪著,他被吵得頭疼,隻得緩緩起身前去開門。


    他猜測一定是紀委的人,遞給他一張調查令,要求他跟著迴去配合調查。


    打開門抬頭的瞬間,孫誌勳愣住了,門外是一個陌生的年輕人。


    小夥子非常帥氣,問道:“請問,是孫川笠家嗎?”


    他自我介紹道:“您好,我是東海大學的博士生,我叫方泊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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