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們兄弟幾個也沒想到會有今天啊!”牢頭陰陽怪氣地揚聲道,“告訴你錦公公,就是皇後娘娘,得罪了皇上也是要來這兒找刺激的,別說是皇後娘娘了,他國的皇帝到了咱們兄弟幾個的手裏,那也是一樣的!”


    舞驚鴻勾唇,似笑非笑地看著對麵的鬧劇。玖耀的腦子真不好使,就遣了這麽幾個蝦兵蟹將來給自己警告?嚇唬自己?


    “來吧錦公公,今兒個讓我們兄弟好好伺候您老人家!”


    鞭子又是一聲響,這次是牢牢抽在了錦公公的胳膊上,一聲淒厲的喊叫,舞驚鴻也不免被刺的一陣不舒服。


    “舒服吧?爽不爽啊?聽說錦公公在宮裏邊兒養了好幾個丫頭對食?不知道跟那幾個丫頭玩兒,有沒有跟我們兄弟的鞭子玩兒著舒服呀?啊?”牢頭和幾個獄卒互相說著汙穢的玩笑話,一邊哈哈大笑,一邊不停地抽打錦公公。


    錦公公不敢躲,隻能抬起兩隻胳膊擋在腦袋上,抽哪兒他就擋哪兒,似乎抽在胳膊上不是那麽疼一樣。


    鞭打聲,嗬斥聲,辱罵聲,大笑聲,求饒聲,哭泣聲,尖叫聲。


    舞驚鴻閉上眼,就不知道自己究竟身處何地了,她隱約迴想起一些久遠的記憶,是雲國曾經的午門斬首的場景。


    那時皇爺爺還在世,也不知是出於何種心理,竟然帶她去看一個死刑犯行刑。


    “驚鴻,怕嗎?”


    那時候,舞驚鴻還是真正的舞驚鴻,隻是個自小聰穎過人,謀略過人的大國公主。


    “皇爺爺,要斬首了嗎?”


    “對,這個人身上背了數十條性命,殺人償命,他必須以死謝罪。”


    監斬官一聲令下,刀落頭落,鮮血噴灑在白布上,格外鮮豔。


    皇爺爺沒有像老百姓一樣捂住孩子的眼睛,小小的舞驚鴻心裏驚詫又害怕,但還是看完了這個過程。


    “怕嗎?”皇爺爺又問她。


    舞驚鴻不想讓皇爺爺失望,就定了定神,迴答說,“有一點怕,但是那個人罪有應得,他是個壞人。”殺了壞人,她不怕。


    “驚鴻,記著,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對錯,沒有絕對的好壞。”皇爺爺的聲音縹緲起來,“在你需要的時候,就是好的,在你厭棄的時候,就是壞的。堅持你自己的,就是對的,強行要你改變的,就是錯的。”


    這,就是世人的道理。


    大刀落下的時候,舞驚鴻清楚地看到了那個死刑犯在哭,哭的鼻涕眼淚一起流,看上去髒兮兮的很惡心,但是,也很可憐。


    那是皇爺爺教給她的,使她記憶最深刻的一條道理。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天下,永遠是站著的那個人說了算。


    但是現在,舞驚鴻想找到的,是朔國皇室真正的秘密,她想找出的是玖尊內心裏真正懼怕卻不能抵抗的那股力量。便是玖耀,也不會給她講實話的。


    舞驚鴻再次睜眼時,錦公公已經沒力氣喊叫了,牢頭和幾個獄卒也都累的有些喘氣,悄悄地用眼角斜她。


    舞驚鴻麵不改色,穩坐在那片略顯幹淨的地方,似乎什麽聲音都聽不見一樣,雙目放空,氣息平穩。


    “哼!今兒個我們兄弟也累的夠嗆,錦公公也爽夠了,好好喘口氣兒,改天再來伺候你!”


    牢頭把鞭子一甩,一個響花嚇得錦公公又是一抖,嗚嗚的繼續哭了起來。


    人都走散了,舞驚鴻這才聚集目光看向對麵,錦公公一片狼藉地趴在地上,雙臂的袖子被抽成條狀,絲絲縷縷掛在肩上。慘白的皮膚上盡是血痕,一道比一道深,隻是出血不多,使他不接受治療也不會因為出血過多而死。


    “你是犯了什麽樣的事兒,讓他要這樣折磨你的?”


    錦公公的哭聲停了,偷偷地抬眼看了看,大概是老眼昏花,也可能是被抽的眼睛也受到了影響,看不太清楚,隻覺得對麵坐著一個看上去很高貴的人,卻分不清男女。


    “你是皇後宮裏的公公,怎麽會落到這個地步?你是得罪了皇後還是得罪了他?”


    這個“他”,舞驚鴻不明說,似乎他們倆都心知肚明,這個“他”就是魔鬼一樣,不敢稱其名諱,否則即刻顯形。


    錦公公看不清楚,聽不清楚,隻覺得自己大限已到,撐不住了多久了,頓時悲從心中來,繼續趴地哭著。


    舞驚鴻微微一歎,他那樣的傷勢,若不安心養著,放寬了心地待著,就會爛的越快。心裏越是悲傷,這傷口就越容易潰爛,越是要出膿,不能好。


    她在自己腰間摸了摸,找著一小塊打火石,又從自己裙子下擺撕了一塊,將那塊淺青色的布點燃,扔了過去。


    火團掉到對麵牢房門口,錦公公又抬了眼,覺得那火光很溫暖,便往前湊了湊,趴在牢房門口,哭聲漸止,錦公公緩緩地睡著了。


    “是不是有什麽味兒?”


    “哪兒有?”


    舞驚鴻先捂住了口鼻,直到那團火光滅了,煙也散盡了,這才放開。


    此番朔國之行,她自知困難重重,為了防止遇到困境,她身上的衣服都是特殊草藥染織的。像這塊兒,就有安神的作用。


    好在火小,煙也不多,隻夠安撫錦公公,牢頭在門口往這邊看的時候,火已經完全熄滅了。


    舞驚鴻的不緊不慢,與另一個人相比,的確高了一個層次。


    錦公公睡著沒多久,玖耀就來了,依舊帶著幾隊鎧甲裹身的士兵,大張旗鼓地來了。


    “怎麽樣?朕的牢房可合你的胃口?”


    “天下的牢房不都是這樣?”


    玖耀嫵媚一笑,又惹得舞驚鴻一身的雞皮疙瘩,“這話就有意思了,難道你在雲國的牢房也待過這麽長的時間?”


    “……你想說什麽?”


    “這早上的牢房,和晚上的牢房自然是不同的,你在朕的牢房裏度過了一天一夜,可有感覺到了這裏的特色?”


    “嗬,早晚不同沒發現,這特色倒是很明顯。”舞驚鴻輕笑道,“這裏麵但凡死一個人,就要添上一個人,貴國的死囚犯還真不少啊!”


    舞驚鴻這話,是因為她隔壁的兩間牢房在剛剛又被兩個新來的囚犯住下了。好在這兩個比之前那兩個的狀態好,也沒有一直大唿小叫。


    “那可不,這一國治安何其重要,朔國上下的重犯,可都在這裏關著呢!”玖耀意有所指地說著,聲音低沉下來,“你也不例外哦,雲皇陛下。”


    玖耀的姿態不可謂不是作到了極致,舞驚鴻皺了皺眉,“真是想不出來,為何玖尊與你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你們之間沒有一絲相似的地方。”


    玖耀哈哈大笑幾聲,狀似得意,“朕與尊兒自然不同,朕還一國之君,將來的天下霸主,尊兒隻是個手上沾滿鮮血的殺手,是戰場英雄,是沒有心的。”


    玖耀戳了戳自己的胸前,“你真以為你與尊兒兩情相悅?你以為尊兒真的愛上你了?雲皇陛下,尊兒的心,在朕的手裏啊!他怎麽可能為所欲為的喜歡上你?”


    舞驚鴻瞪大了眼,看著玖耀腰間的香囊,“你用藥物控製了他?”


    “不不不,藥物是不能控製人心的。”玖耀擺擺手,“朕的手段,不是藥物,是女人啊!”


    舞驚鴻蹙眉道,“你那藥物會讓他漸漸喪失了心智你不知道嗎!他是你的親弟弟,你怎麽可以對他這樣殘忍!這麽多年來,他日日受到藥物煎熬,現在已經快要體力不支了,若是再逼他,他會失了心智,再不能恢複了!”


    玖耀神情不變,語調高昂,“不是藥物,是女人——雲皇陛下,朕便給你一次機會,你想不想現在就出去救尊兒?”


    “你要什麽?”


    “雲國。”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舞驚鴻不怒反笑,連連搖頭,“你果然是瘋了,也隻有瘋了才能幹出這麽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來。”


    玖耀也笑,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朕暫時不殺你,但是朕有的是手段讓你屈服。”他忽然壓低了身子,隔著牢房的木欄湊到舞驚鴻麵前,悄聲道,“朕要讓你知道,朔國的好男人多得是,除了尊兒,朕還要讓朔國的好男兒,都嚐一嚐雲國女帝的滋味兒!”


    舞驚鴻的瞳孔一縮,玖耀滿意地直起身子,揚起手擺了擺,轉身走了。


    “朕要的東西永遠不會變,你決定吧,朕給你的時間不多,錦公公撐不住了,就該伺候你了。”


    舞驚鴻捏緊了拳頭,眼神卻鎮定的出奇。


    “……呃,水,有水嗎……”


    錦公公整整睡了八九個時辰,到了第二天早上才漸漸轉醒。


    “在你門口,還有飯食,你慢慢吃點。”


    錦公公愣了愣,這死囚牢裏怎麽會有年輕女人的聲音?再一抬頭,徹底傻了眼,還真是個年輕女人,是個有著天仙之姿的年輕女人。


    “錦公公,我是雲皇舞驚鴻。”


    看著錦公公動作遲疑地喝了水,吃了幾口幹餅,舞驚鴻這才幽幽開口,“我與修羅王玖尊在雲國成了婚,隻是玖尊被朔皇的藥物傷害,如今心疾積累太久,我必須帶他來朔國皇宮內查找原因,卻被朔皇抓住,直接關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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