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聲脆響,幾乎驚得在場眾人都是一抖,就是赤芒也沒有料到舞驚鴻會突然將手旁的一枚玉器摔在了地上,瞬間四分五裂,碎成了玉渣。


    舞驚鴻麵上看不出什麽,踏著碎玉目不斜視地走到店家麵前,一字一句道,“今天的事,給本宮爛在肚子裏,否則後果自負!”


    “啊是是是,小的知道,知道……”


    “小鴻兒你可算出……你的手怎麽了?”


    舞驚鴻眼神一鬆,心裏那些委屈也瞬間就消散了,任憑玖尊將自己的手拉過去細細瞧,“剛剛不小心摔壞了一枚玉器,大概是不小心磕到了。”


    “要小心點啊,幸好隻是磕青了,若是尖銳點是要見血的。”玖尊一臉認真,扶著舞驚鴻上了馬車,自己也竄了上來,“我剛剛也打聽了一下,這事兒好像還不小,幾乎傳遍了帝都。”


    “嗯,也就是幾天的功夫,他們倆引人注目卻不自知,或者說明明知道卻不在意,所以這樣的情況愈演愈烈。”舞驚鴻姿態放鬆,有些無奈,“我在挽救這個朝廷,沒想到這些年輕人身為朝廷的未來竟然連這點意識都沒有。”


    “不可能每個人都像你這般一心為雲國的。”玖尊將他從火犁手中搶來的那瓶膏藥取出來,細細地挑出一些給舞驚鴻塗在手上。


    舞驚鴻眯起眼,漸漸有些困意,今日出宮真是折騰了一天。從文會到纖舞樓小聚,加上剛剛路上巧遇文武一雙的事,現在靜下心來想想,若非有人特意安排,那就是這雲國帝都的確不太平,讓她隨隨便便出趟宮就能遇到這麽多事。


    迷迷糊糊間,她迴憶起了之前乘馬車趕往雨國的路上,她曾為了鎮壓蠱毒,使用針灸接近自殘的法子,最終逼得自己陷入昏迷,在那樣的環境下,竟然也活著到達雨國了。


    對了,昏迷中萬分口渴的時候,是什麽救了她?


    舞驚鴻驀地瞪開眼,眼前那張放大的臉嚇得她唿吸一滯,往一邊挒了挒。


    “哇!”玖尊也被嚇一跳,趴在那裏都跳了一跳,“你你你,你怎麽……”


    “我,我剛剛夢見,不,是想起了去雨國路上的事。”條件反射地躲開之後,舞驚鴻才反應過來玖尊剛剛是要做什麽,鼻息之間似乎還停留著他清冽的氣息,使她也禁不住緊張起來,加快了語速,“那時候迷迷糊糊間我似乎是喝了什麽東西,是你給我喝了什麽嗎?”


    “啊……那時候,是給你喂了點東西。”果然,玖尊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過來,揉了揉一時激動被撞疼的手肘,含含糊糊道,“不是條件限製嗎?所以就隨便給你喝了點……”


    條件限製她知道,隨便喝了點是什麽意思?舞驚鴻更加疑惑,盯著玖尊不說話,繼續迴憶了下,似乎想起了什麽,目光轉向玖尊的手臂,“在雨國地牢見到你時,你的手臂有傷……難道你給我喝了……”


    “嗯哼!本王那時候可是臨危不亂,急中生智,這才想到了給你續命的好辦法!你知道當時有多危險嗎?你那蔫不拉幾的樣子看著就是快沒命了,本王佩服你的求生意誌,這才出手助你的!所以你可要記著,你還欠本王一條命呢!”


    瞧著玖尊這副急急忙忙顧左右而言其他的樣子,舞驚鴻的心一下子就軟成了一潭水。


    原來,他真的以鮮血救了自己一命,盡管在她昏迷之前他還舉著長刀威脅過她。


    不管他當時究竟是居於什麽心思救她一命,至少從那時起到現在,不,是更早,從聖醫山道上的相遇開始,他就一直在幫她。


    玖尊,何止一條命,我欠你的,多著呢!


    “喂,喂?”玖尊伸手在舞驚鴻麵前晃了晃,“你發什麽呆啊?我在跟你講話呢!”


    舞驚鴻迴過神來,傾身向前,抓住了玖尊的手,認真道,“玖尊,你為何這樣幫我?”


    “什麽?”玖尊眨眨眼,頗有些受到驚嚇的樣子。


    “聖醫山初次相助,愧受你的寒玉累你三年,本以為就此無緣再見,沒想到三年之後,你又護我去雨國,雨國之行那般艱險,你不棄我。迴來之後你又多次相助——玖尊,世人都說你是戰場修羅,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是朔國的利劍,可我看到的,不過是個普通人,你有你的善良,有你的可愛,有你的小脾氣,卻在我危難之際一再伸出援手。”


    玖尊在舞驚鴻的話語裏一點點僵硬起來,舞驚鴻握著他的手沒有放開,反而一點點收緊,“你要與我成婚這話,我隻當做玩笑聽了。畢竟你我初見,恰是我麵容最不堪入目的時候,我不知你是處於什麽樣的心思,隻是現在,我不願再糊塗下去了!”


    玖尊的一隻手被牽製,另一隻手心卻是汗水淋漓,他屏住唿吸,看著舞驚鴻的雙眼有意無意地閃躲著,最終卻在舞驚鴻強勢的逼問中敗下陣來。


    “你,你先放開。”玖尊為難地看了眼舞驚鴻,“我,讓我想想,我一定迴答你。”


    “我不怕你跑,你若跑了,以後就不要再來見我。”舞驚鴻輕輕撂下一句話,就鬆開了玖尊的手,一派淡然模樣。


    “哼。”玖尊不甘地低哼一聲,他的確是想奪門逃出馬車的,他倒是沒想到舞驚鴻竟是這麽強勢的性子,難道是這朝政手段用得多了連性子都能變了嗎?還知道堵住他的後路,真是聰明不少啊!


    “胳膊伸出來,我幫你上藥。”舞驚鴻順手拿起小幾上的膏藥,一邊說著一邊自己拉過玖尊的胳膊,“這個火犁真是沒騙人,這膏藥塗上之後舒服得很,淤青也好的很快。這兒還有很多,你以後就隨身帶著,我瞧著你特別容易與人衝撞,也好及時抹上。”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低垂著眉毛,一手指尖挑出一塊兒膏藥,一手扶著玖尊的胳膊,將膏藥端著輕輕點在那塊青紫色上麵。清涼的膏藥貼上肌膚,玖尊舒服的幾乎要躺下去,卻還得繃著臉,瞅著馬車車壁。


    一時間,馬車裏恢複寧靜,隻餘兩人平緩的唿吸聲。玖尊的目光不知何時也轉了過來,定定地瞅著舞驚鴻半垂著的腦袋,從發頂道眉眼,再看那對輕如蟬翼的眼睫扇動,再看那隻擋住了紅唇的鼻子,怎麽看怎麽喜歡,越看越喜歡。


    “好了,是不是舒服很多?”將青紫色全部用白色的膏藥敷上,舞驚鴻這才滿意地抬起頭來,展顏一笑。


    “嗯……”玖尊收迴胳膊,胡亂應了一聲,目光倉皇轉走。


    “殿下,到了。”


    馬車兜兜轉轉,悄然從側門駛進了霓華宮,赤芒知道今天舞驚鴻著實累著了,直接令馬車停在了寢宮外。綠芒掀開簾子,青芒上去扶了舞驚鴻下來。


    “就在這裏收拾一間屋子出來。”舞驚鴻迴頭瞅了玖尊一眼,“既然你要留下幫我,就得有個名聲,否則有失體統。”


    “哼,名聲多得是,看你給不給了。”玖尊揚頭道,反正這次來,他就沒打算乖乖迴去,能在雲國站穩腳跟也不錯,到底能多一樣與皇兄對抗的東西。


    “給你,怕你不要。”舞驚鴻抿唇笑道,“你若能男扮女裝,便可與青芒換一換,每日與我同行。”


    “噗——”綠芒掩嘴輕笑,“那不是太為難修羅王殿下了?雖然人家這模樣穿女裝肯定依然養眼。”


    舞驚鴻不說話,隻笑盈盈地看著玖尊。


    玖尊瞪直了眼,看看綠芒再看看舞驚鴻,最終惡狠狠地哼了一聲,“不就是扮個女裝麽?本王什麽時候怕過!”


    “就知道你不會膽怯,那今晚就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帶你去見父皇和母後。”舞驚鴻笑得合不攏嘴,聲音也輕快不少,“對了,我要的答案,你想好了就告訴我。”


    玖尊瞪著眼,眼睜睜地看著舞驚鴻及眾侍女都掩著唇從自己身邊走過,他咬咬牙,昂首道,“哼!等著瞧,本王定能裝的天衣無縫,任誰都看不出破綻的!”


    相比男扮女裝,他更不能忍受讓她獨自一人去麵對未來的艱險,不能忍受皇兄日益被蠱惑,越發管束自己。


    他就是要留在她身邊,這裏的一切都比朔國有趣多了!


    “殿下,真的要修羅王男扮女裝留在霓華宮嗎?”青芒沒有綠芒那般看玩笑的心情,更多的是擔憂,“畢竟是朔國的修羅王,也曾用王久之名露過臉的,若是要女裝常伴在殿下身邊,怕是有些不妥。”


    舞驚鴻搖搖頭,“本宮隻是想看看,他能做到什麽程度。”若玖尊另有企圖,隻怕這一關就過不了,畢竟他是那樣驕傲的一個人,他若真心想留下來幫她,她當然會讓他以修羅之名,堂堂正正地出現在雲國!


    翌日清晨,寒霜覆草,空氣清涼地直透心底。


    綠芒和青芒正在為舞驚鴻梳妝,忽然聽見殿外有喧鬧的聲音,不過很快又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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