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他說過與鴻韻相交甚好,怎麽會沒有見過鴻韻的樣貌,隻是在自己迴憶起的記憶中,她以鴻韻的身份前後也就與他見了兩次,每次都是隔湖相望,還有帷帽遮掩,他又怎麽可能看到鴻韻真容?


    穿越過來已經三年之久,在每晚的夢中,舞驚鴻一點一點地撿起了這個雲國公主的記憶,從出生到驚死在山路上的一點一滴,其中與這位朔國修羅王有關的便是那兩次湖畔相遇。沒道理是她遺忘了什麽吧?


    “唔,好暈……”玖尊腳下踉踉蹌蹌,眼看就要倒在舞驚鴻身上,卻又一腳收住,那滿是酒氣的臉麵就近距離衝著舞驚鴻,“果然,這麽一看,鴻韻你果然,生著一副閉月羞花的容顏,和我皇姐一樣美!”


    皇姐?舞驚鴻輕輕蹙眉,她身為雲國公主,卻從沒有聽說過朔國還有位長公主。


    看玖尊這醉醺醺的樣子,莫不是在說胡話?


    “這酒真烈,鴻韻,快,你也嚐嚐!”玖尊勉強穩住身形,將手上提著的酒瓶遞了過來,用力過猛,有些許酒水從傾斜的瓶口灑了出來。


    舞驚鴻抿唇不語,若說修羅王是一杯倒的酒量,她是絕對不信的。可是看玖尊現在的狀態,可想而知這酒卻是很有些力道,她還是不要隨意嚐試的好。


    “怎麽?鴻韻不要?你不是最喜歡品嚐天下美酒的嗎?”玖尊搖搖晃晃地收迴手,又對著瓶口猛灌了一口,咂咂嘴,打了個響嗝。


    “以你這樣的喝法,也難怪醉成這樣。”舞驚鴻無奈地搖搖頭,最初心內的緊張都被玖尊這般鬧沒了。她伸手從玖尊手中抽走了酒瓶,好聲勸道,“睡一覺吧,我去找阿朵姆要一碗醒酒湯給你用。”


    哪知玖尊翻身躲過了舞驚鴻去扶他的手,歪歪地靠在桌邊,“不睡不睡,還要和皇姐聊天!”


    舞驚鴻輕笑,這還真把她當做皇姐了?說起來她也好奇,這位名不經傳的朔國長公主究竟是何原因這般默默無聞?難道這其中還有朔國皇室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雖然很想就這樣與玖尊聊天套出一些朔國皇室的秘辛,但是對著玖尊,舞驚鴻實在做不出這樣趁人之危的事情——誰知道這個心底透亮的人是不是在裝醉試探她呢?


    “好好好,聊天可以,但是你得先醒酒。”舞驚鴻使了巧勁將玖尊拉進內室,靠在木床邊,“你現在醉醺醺地和我聊天,一會兒醒來可別說我占了你便宜。”


    頓了頓,她又改口道,“不對,應該是你占我便宜。”


    她已經恢複年輕美貌了,不是老太婆了,所以要被占便宜也是她吧?雖然玖尊的模樣也很惹人饞……舞驚鴻眼神飄到玖尊臉上,見他迷醉的雙眼不再像往常那般明亮精神,卻因為帶著朦朧的醉意顯出不同平日的“誘惑”來。再加上他麵頰微紅,原本英氣十足的麵龐被柔化了不少,薄唇上沾了點點晶瑩的酒水——舞驚鴻匆匆收迴目光,隻覺得腦袋缺氧,好像被這滿室的酒香衝醉了一般。


    “我,我先去拿醒酒湯!”


    她幾乎是落荒而逃,撐著有點發軟的雙腿碎步跑出了房間。


    “嗬嗬……”舞驚鴻的背影剛剛遠去,玖尊的雙眼便清明起來,他晃晃腦袋,鼻尖深深嗅了嗅這滿室清香,舌尖勾走了唇邊的酒水,笑得狡黠,“果真是好酒,你不喝真是可惜了~”


    說完,他便鬆懈地躺了下去,雙目直盯著床頂,漸漸有些失神。


    皇姐,他已有好些年沒有提起了。剛剛有一瞬間,他是真的將舞驚鴻的側臉看成了皇姐,隻是皇姐沒有她這般溫柔,也沒有她那些多餘的情愫。


    不知過了多久,舞驚鴻輕輕地走進屋子,身後跟著希文答玉。


    “修羅王睡下了?”剛進內室就看見了床上唿吸平穩的玖尊,希文答玉滿是好奇地問,“公主,你們都說了些什麽啊?”


    “他酒後說胡話,我也沒聽懂。”舞驚鴻接過希文答玉手上的醒酒湯,細心地喂給玖尊,輕言輕語,“也不知他從你們國主那裏拿來了什麽酒,他的酒量可不是這樣弱的。”


    “聞這味道,定是那萬毒酒咯!”希文答玉滿不在乎道,“那酒的勁兒是假的,醉個一炷香的時間就會醒了。不過隻適合男人喝,聽著名字嚇人,其實是很有益處的。”


    聞言,舞驚鴻的動作停了下來,勺子在碗裏攪了攪,頓覺有些無聊。自己費這半天心思喂他的醒酒湯,敢情是畫蛇添足了?


    視線從碗裏轉到玖尊臉上,這才發現玖尊已經醒了,雙眼閃亮亮地看著她。


    “……”舞驚鴻無語地與他對視,你這醒了不吭聲不是偷聽她和希文答玉說話嗎?


    “什麽東西這麽好喝?”玖尊眨眨眼,一點想要偷聽卻被發現的自覺都沒有,反倒饞饞地舔了舔唇,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舞驚鴻忍俊不禁,便繼續手上的動作,帶笑的臉滿是溫柔風情。


    張口接了一勺子,玖尊享受地眯起了眼,“這般待遇也是難得,難道這碗酸甜可口的醒酒湯也是鴻韻做的?”


    “你為何知道我是鴻韻?”舞驚鴻放下碗,淡然問道。


    哪知玖尊眯起了眼,麵色有一瞬變得危險起來,“你果然忘了。”


    “月槐湖畔兩次交談?”舞驚鴻麵色不改,語調沉穩。


    “不。”玖尊翻身下床,長發被利落地甩到腦後,沒有酒色襯托,麵容恢複了往日的俊朗英氣,“乾明皇五年的冬天,雲國皇宮。”


    舞驚鴻一驚,心跳似是漏掉了一拍,迴神的時候,玖尊早已離開。


    乾明皇五年,正是十八皇亂開始之前的最後一年,那時候局勢已是十分緊張了,朝廷裏的諸位武將常常領命北上,父皇偶爾會在她們麵前感歎,“朔國新帝野心勃勃,怕是就要引發天下大亂了啊!”


    彼時,玖尊還未稱王,玖耀也隻是個剛剛即位的小皇帝,所以她會與父皇爭辯,“那朔國新帝根基不穩,少說也要三五年的時間整理國內朝政的,父皇莫要杞人憂天。”


    她猶記得,父皇苦笑連連的臉,和母後輕輕搖頭製止她的動作。


    母後告訴她,各國皇室都有自己的運轉方式,高位上的人未必由己。


    就連已經身在邊關的茅大將軍,她自小跟隨的師傅也在信中教導她,“居安思危乃強國之道,他強我避之鋒芒,他弱我堅守一方!”


    也正是那段日子,一位匿名的客人遠道而來,被父皇和母後悄悄接入宮中。她得知後,出於好奇去了議政殿。


    “殿下少年英才,實屬難得,隻是朕的驚鴻尚且年幼,此事不妥。”


    父皇的聲音一如在大臣們麵前時,威嚴莊重,她卻聽出了不同往日的慎重和嚴肅。


    “陛下何不再考慮考慮?”


    聽得這個聲音,她心中一動,好奇地探出了頭,隻見殿中穩穩地立著一個小小身影,看上去比她高不了多少,卻氣勢非凡。一身玄衣被黑色鬥篷蓋住了大半,隻那小小的腦袋還露在外麵。


    “朕的確需要些時間,不如殿下先在宮中住下,三日後朕便給你答複!”


    她看了高台一眼,父皇麵色肅穆,眼神堅定,隻是那語氣卻透著幾分猶豫,似乎在考慮著什麽。母後靜坐一旁,雙目溫和,看不出什麽特別的情緒。


    她目光一轉,想再去看一看那名聲音好聽的少年的臉,誰知轉眼過去就落入了一對鳳眸裏。那雙黝黑的眸子裏滿是狂暴肆虐,嚇得她當即縮了脖子掩唇輕唿。


    “既然如此,我暫且等上幾日。”


    她聽見那少年的聲音多了些笑意,卻更顯得陰沉了一些。


    “公主,嬤嬤和公公們說,那人來時就沒說自己是何身份,陛下也沒有問,好像本來就知道似的。”


    “公主,那人被帶去彌月宮住下了。”


    “公主,那人今日就沒有出來過。”


    第二日,她便派人各種打聽,卻什麽有用的消息都沒有打聽到,隻知父皇將他安排在了彌月宮。


    彌月宮與她的霓華宮分別坐落在皇宮南北兩端,相隔甚遠,所以她不用細想就明白了父皇的意思——離那人遠一點。


    雖然不知何故,但她向來將雲國皇室利益看得高於一切,便無條件地信任父皇和母後的決定,自那之後也斷了自己的好奇心,繼續在學習和練舞中度日了。


    “原來是你。”舞驚鴻無奈地搖搖頭,隻是議政殿中遙遙一瞥,他竟能記住自己?她隻是現在想起才能分辨出來,當年那位聲音清朗好聽,眼神卻陰暗嚇人的少年,就是現在的修羅王。


    可是,隻那一瞥,怎麽就瞥見我是鴻韻了?那時候她的身份是雲國的驚鴻公主啊!更何況當年的鴻韻尚不出名,隻在雲國帝都內有所傳聞而已。


    舞驚鴻蹙起眉頭,抬眼看了看玖尊離開的方向,很有追上去問個清楚的衝動。


    “公主殿下……”一旁默默觀看了良久的希文答玉忍不住出聲提醒,“國主和阿朵姆在正殿等著您去商議治災一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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