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那些就是很常見的麻黃、茵陳、牛蒡子、獨活、虎杖,還有葛根吧?”舞驚鴻一一指著認了出來,她記得這些草藥在山中是很常見的,因為生長條件並不苛刻,也很容易采到。


    “不錯不錯,跟老太婆的小徒兒一樣厲害啦!”聖醫滿意地點點頭,繼續擺藥草。


    “哎呦~是誰家的老太婆一大早上就在惦記本少呢!”


    山林中傳出來一道慵懶的聲音,舞驚鴻再次費勁地轉動脖子,恍然間看見了一棵走動的柳樹!


    “小徒兒!你真的來啦!”聖醫高興地起身,跟個孩子似的幾乎要手舞足蹈起來。


    “這麽些天沒上山,怎麽覺得山上熱鬧了很多,老太婆可是又招了好些個沒救了的人?”


    舞驚鴻使勁眨眨眼,發現這課柳樹不僅會走動,還會說話,那聲音也特別好聽,跟樹上的鳥兒唱歌一樣。


    “小徒兒來的正好,這個老太婆實在可憐啦,也不知道是不是中毒了,老太婆沒見過那種毒解不了啦!小徒兒快給老太婆看看啦。”聖醫揪著那青衣男子來到舞驚鴻麵前,舞驚鴻這才看清楚,那竟是個青衣青發的美男子,看上去比玖尊年長一點,卻依然風姿綽約,如青柳般風流倜儻,一雙清眸溫潤中帶著冷意。


    “本少花知年。”大概是出於禮貌,美男子隻輕輕點了點頭。


    “你好,我叫舞驚鴻。”舞驚鴻急忙開口,聲音蒼老的好像即將脫落的樹皮,讓她自己聽著都覺得難受。


    “嗯?”花知年撩起一縷青發在指尖纏繞起來,斜著眼打量著舞驚鴻,“舞驚鴻?嗬,老太婆說你中了無解的毒?”


    舞驚鴻沉默半晌,身體上的不適和心中的低落使她不想出聲,卻又不甘放過任何一絲希望,“世上之物本就相生相克,這是萬物循環的道理,有鼠處方有貓,有花處方有蜜蜂,蛇蟲毒物的活動範圍內,一定有治其毒的藥物,我相信隻要查到此毒出處,定能找到解藥。”


    花知年眯起眼,忽而甩開指尖的青發,一個大大的旋身湊到舞驚鴻麵前來,“你這毒確實有些意思,這不是你原本麵貌吧?”


    “……不愧是聖醫婆婆最喜歡的徒弟。”舞驚鴻眼神微微一亮,“還未把脈就可以判斷到這個程度,難道花少知道此毒來處?”


    “非也非也。”鼻尖微聳,花知年慢慢直起身子,風姿搖曳地飄到樹下,“既然是毒物,就會有痕跡,本少可沒那麽神通廣大,你最好不要報什麽期望。”


    “哎,也不是無路可行啊!”聖醫攤攤手,又忽的瘸著腿追上花知年,神神秘秘道,“她本來就這一兩天的命啦,老太婆昨夜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辦法,不知能否一試啦。”


    “什麽辦法?”花知年似乎是來了興致,笑眯眯地問。


    “來來。”聖醫將花知年引進石屋裏,兩人在裏麵竊竊私語起來,偶爾會有一兩聲大叫,大概是在爭論著什麽。


    舞驚鴻再次靜下來,望著天空。不知不覺間,天邊的那條紅線變寬了,中間還有一點點凸起,舞驚鴻在心中勾勒出初升的太陽的模樣,默默道,還是日出更美,有著勃勃生機,存在無限的可能性。


    也不知上天為何要讓自己在這樣奇怪的地方,用這樣破敗的身體重活一次。讓她看見希望,同時卻更加絕望!


    舞驚鴻輕舒一口氣,放鬆自己疲憊的身體。這讓她度日如年的毒真不是開玩笑的,她自己很清晰地感覺到今天的精神已不如昨日了。


    很快,那師徒二人說完悄悄話,從屋裏走了出來,聖醫手上還提著一個小竹筐,神情有些忐忑地走到舞驚鴻麵前,“老太婆,老太婆隻有這一個辦法可以救你啦。”


    舞驚鴻輕笑著道,“那就麻煩聖醫婆婆了。”


    聖醫愣住了,花知年也愣住了,兩人對視了一眼,聖醫的麵色越發難看,“可是老太婆不敢擔保能成啊!”


    “有多大把握能讓我活下去?”


    “嗯……這個嘛,就,就那麽一些啦……”聖醫的聲音越來越輕,有些心虛地往花知年身後躲了躲。


    花知年笑著點頭道,“實不相瞞,這也是老太婆她第一次見識的奇毒,一成把握都沒有。如果成功,你可以多活一個月,若是失敗,你將要在七日火刑中喪命。”


    “七日火刑?”舞驚鴻麵色微變。


    “畢竟是冒險的法子,要用聖醫山中的寒潭之物來鎮壓你體內的東西,若是失敗,寒潭之物會從你開始反噬,必須火刑滅之,否則可能整座聖醫山都要被波及。”花知年擺擺頭,眉眼清淡地看了她一眼,“試與不試全由你定。”


    舞驚鴻緩緩垂頭,入目便是自己那雙滿是皺紋和斑塊的手。若是不試,繼續度日如年,也許明日,也許今日……


    再次緩慢地抬起頭,她清澈的眼眸裏滿是笑意,“既然如此,那便麻煩二位了,若能續命,我就留在這裏為你們做些什麽吧!”


    聞言,花知年頗有些震驚,擺正身子,仔細將舞驚鴻審視了一番,“若這法子有效,你不如試著跟老太婆學醫。”


    “這倒是個好主意,隻是那更要麻煩聖醫婆婆了。”舞驚鴻低聲道。


    “老太婆才不怕麻煩啦!”聖醫擺擺手,她自個兒對自個兒都不太有信心,怎麽這兩個人反而一副定會成功的樣子?聖醫偷偷吐舌頭,又拍了幾下後腦,低聲叨叨,“老太婆一定要打起精神啦!這次可不能再失手啦!”


    聖醫山下的那片障林裏,一群官衣打扮的男子穿梭在其中,打頭的是個麵容硬朗,不乏正氣的中年男子。他目光中半是急切半是謹慎,貓著腰無聲地前進著。


    “魏大人,這林子有古怪!”後麵一個男子悄聲道,“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加快速度吧!”


    “確實古怪,這罕見的金心香龍血樹本是喜陽之樹,怎麽會和耐陰的黃椰子湊堆兒生長……”領頭男子蹙眉低語,放慢速度環顧四周,“明明是深林,卻不見蟲蛇,想必這些樹木就很危險。”


    “魏大人,你看……”


    男子握緊了手中的長刀,氣息一頓道,“傳令,所有人即刻退出去,去官道等我消息!”


    “啊?可是魏大人,你不能獨自犯險!”


    “不必多說,當日公主殿下便是獨自一人上山去的,我有武藝在身,難道還能上不了山?”男子看了身後眾人一眼,沉重道,“這兩日便是公主殿下的期限,不能再耽擱下去了,我一人上山,明日之前便可到達。”


    眾人神色皆沉了下來,互相看了看,而後紛紛點頭。


    “魏大人一人上山速度更快些,但請一定小心!”


    “兄弟們放心,魏霆定要將公主殿下帶迴!”


    石屋內,花知年神色淡然地端坐一邊,原本應該在他身後的小桌子卻被推至牆邊,小桌子下麵露出一人大小的洞口。


    “哎呀呀,真是太可惜了,小徒兒啊,你一定要上點心,趕緊下山去打聽一下,到底是什麽人這麽狠的心……”聖醫在屋子裏拖著腿踱步子,嘴裏還碎碎念著,“你也看到了,那麽漂亮的小姑娘,真是上天作孽啊!”


    花知年不急不慢地品口茶,悠然放下杯子,“你急什麽,這不是把她的命保住了嗎?”


    “命是保住了,這人不是還沒醒呢嗎?”聖醫埋怨地瞪了花知年一眼,“而且那東西那麽厲害,誰知道哪一天這個法子就不管用了呢?”


    “放心吧老太婆,在那天到來之前,本少一定會把真正的解藥帶迴來的!”花知年站起身,漫不經心道,那眼神裏卻滿是誌在必得——這姑娘的真實身份怕是非同一般,哪怕是為了她這個人情,也得用心救她一救!


    聖醫這才滿意地笑了,點點頭,“這才是我的乖乖小徒兒嘛……”


    “哇!怎麽迴事?我就下山了一趟,怎麽再上來山上就變得這麽冷?”


    “什麽人!”花知年隱約聽見石屋外什麽人的喊聲,神色一凜,看向聖醫,“是找你的?”一邊說著一邊利索地走到牆邊,把小桌子推了迴來,堵住了冒著寒氣的洞口。


    聖醫倒是不著急,拖著退往外走,“不記得啦,老太婆這裏最近好熱鬧啊!”


    “喝!”玖尊提著氣,飛身而上,穩穩地落在了石屋後的樹幹上,眺目張望後喃喃道,“奇怪,遠處怎麽不見寒氣?難道是出自這座山頂?”


    夜色已深,冷月高高地掛在天上,玖尊勾唇一笑,眼神明朗。也不知聖醫能否為舞驚鴻解毒,也不知是得罪了什麽人被殘害至此,連好好欣賞這日出月落的心情都沒有。


    “是你?你怎麽去而複返?難不成是落下了什麽重要的東西?”花知年跟在聖醫身後走出石屋,遠遠看見地上一個高大的身影,迴頭的時候,正瞧見玖尊抬眼望月的姿態。


    “嘿,花少,好久不見呀!”玖尊縱身躍下,腳尖剛剛落地又飛快地衝了出去,身影閃現在花知年麵前,幾欲貼近之時,一拳揮出!


    花知年冷哼一聲,眯起眼來暴退幾步,卻也不甘示弱,擰身又從旁掠過。隻見青色殘影層層疊疊,忽快忽慢地靠近玖尊。


    “看拳!”玖尊猛地飛身而起,雙拳齊出,虎虎生威逼向一處。


    青色殘影不見停頓,飄忽間已繞過玖尊至其身後,花知年的聲音也不知從何處響起,“你鬧夠了沒有!”


    語調明顯帶著怒氣,玖尊眨眨眼,嘿嘿笑道,“許久不見,花少的輕功還是無人能及啊!”


    “你上山來究竟所為何事?”見玖尊收手,花知年也不再糾纏,很快穩住身形,恢複一臉淡然,身姿搖曳在風中。


    “倒也沒什麽特別的事,隻是昨日我突發善心將一位老婆婆送上山來求醫,不知她有沒有得救?”


    “能讓你突發善心也是稀奇,不過病人隻要上山,聖醫都會醫治的,你就不必繼續多管閑事了。”花知年一甩長袖,轉身進屋,“老太婆,茶要涼了。”


    聖醫樂嗬嗬地站在一邊,沙啞的嗓子卻很有些響亮,“急什麽,這小崽子不是有事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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