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頓時一片鴉雀無聲,隻等著陳恆表態。


    良久,他才道:“我記得,長公主曾經與衛王有過一段露水姻緣。”


    此言一出,陳國人還好,齊國隨從立馬露出憤怒的神色,怒對陳恆。


    畢竟齊國與陳衛之風不同,對待女子情事要求很是嚴格。


    “沒錯。”齊婉華直接承認:“我知陳王所想,我齊婉華若是連國事與私事都分不清楚的話,就不配站在這兒跟您說話。”


    “我王。”


    見陳恆久久不表態,下麵的人終於忍不住,出聲道:“這件事非同小可,臣覺得,先不忙迴答齊國,待一同商議過後,再做出決定。”


    當然,也有不滿的聲音:“還商量個什麽,眼看衛國都要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莫非要等到陳國與齊國一般時,才要去舉兵打他嗎?”


    眼看著大殿之上快要變成了鬧市,恆玄終於再也忍不住:”肅靜,肅靜!“


    待一切安靜下來之後,恆玄望著齊婉華,畢恭畢敬:“長公主今日此言實在是事關重大,我王需要些時日.....”


    話才說了一半,便被陳恆打斷:“不用!”


    他望著下首之人,神色冷漠:“我無意與齊國結盟。”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我王還需慎重才是啊。”


    “是啊,衛王狼子野心,聽齊國長公主說起來,咱們還是應當盡快與齊結盟,好一同對抗才是。”


    眾說風雲,一時停不下來。


    齊婉華望著上麵的陳恆,目中露出懇切之色:”我之所言,還請陳王慎重考慮。現在看來,是陳國解齊國燃眉之急。然長遠看來,卻是為了陳國自己。“


    “長公主無需多言,我心意已決。”


    他站起身來,有些疲憊不堪:“司徒,送客。”


    說罷,便直接離去。


    齊婉華望著陳恆果斷離去的背影,恨的牙癢:“素聞陳王仁義,果真不假。隻因兩國姻親便可將其國土拱手奉上,真是大度的很呐!”


    恆玄接過話去:“長公主無須介懷,實乃我王與衛王有約在先,五年之內,兩國和平共處。如今卻隻為長公主的一句莫須有,便要違約,實在是有違君子之道。”


    “哦?”齊婉華看著他,似笑非笑:“我道不知,原來陳衛已經結盟在先,隻不過,五年不戰,這似乎是製約了陳國而對衛國大大有利。莫非貴國王上是有什麽把柄在衛瑄手中?”


    恆玄麵色一凜:“長公主此言差矣,眼下是齊國為難,前來我國求助。怎的從您口中所說,還是我國之問題了?也難怪我王不悅,以長公主之牙尖嘴利之勢,陳齊之間,不結盟也好。“


    “你!”


    齊婉華阻擋了身後齊人,笑著對恆玄道:“我今日之言,陳王也好,司徒也罷,想必早是心知肚明。卻因為一個可笑的盟約而甘願冒這麽大的危險。這實在很難不叫我猜測,其中究竟有什麽貓膩。”


    在看到恆玄身子一僵之後,她滿意極了:“今日先行告退,待他日,我還會來訪。到那時,我一定會弄清楚,這其中究竟為何。”


    在恆玄尚未開口之時,便轉身離去。


    恆玄心知大事不妙,再加上先前一事,也顧不得跟朝臣們議論,直奔到後宮之中。


    卻說陳恆離去之後,在門口看見一個小太監探頭攤位,駐足不前。原本就有些煩躁的心更加亂了,喝道:“是誰!”


    那小太監連忙站出來,跪在地上:“王上,方才王後來了。”


    陳恆原本還皺著的眉頭瞬間一怔,緩和許多:“什麽時候,怎麽沒有進來迴報?”


    “大概一個時辰之前吧,王後好像是來給王上送東西的。不過瞧見大殿有使臣就沒進去,囑咐小的叫千萬別跟您說,免得擾亂了您的正事。”


    “嗯。”陳恆頷首:“做得很好,下迴王後若是來,無論裏麵是誰,直接通報。”


    “是。”小太監心裏美滋滋的,還想要再美言幾句,卻在抬頭時見到陳恆已經匆匆離去的身影。


    他一路狂奔,到了陳華宮門口時,這才感覺到原來那滿腔的怒火早已經煙消雲散,留下的隻有無限的溫馨與踏實。


    無論在外麵多少的狂風驟雨,隻要迴到這兒,他的心便歸於平靜。


    進了宮門,院子裏,阿蠻牽著小媛的手,教她解著手中的九連環。


    “玩這個不能用蠻力,得用巧勁兒。”


    說著,她將手中的一個環成功的褪下來,溫柔的望著小媛:“看到了?”


    小媛試了一下,撅著嘴:“好難啊,小媛都不會。”


    “沒關係,慢慢練習就好了。”她摸著小媛的頭發,目中滿是愛憐:“先去洗洗手吃果子吧,知道你要來,今兒給你做了好些好吃的。”


    “嗯!”小媛點點頭,高興極了,放下手中的九連環,歡唿著頭也不迴的向屋裏跑去。


    阿蠻笑著看著她的背影,順便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的肩膀,忽然,肩上一軟,已經被一雙大掌接替了過去。


    “忙完了?”


    她笑著迴頭,瞧見陳恆一臉帶笑迴答:“嗯,怎麽去了也不告訴我一聲?”


    “知道你忙,就沒好打擾。”她索性放下胳膊,讓陳恆好生替自己揉揉:“這段日子忙完了,便好好休息休息,瞧著你都瘦了。”


    “無礙。”他的大掌溫柔而有力,讓阿蠻覺得頓時舒爽許多。


    “下迴若是去,就直接進去。他們再如何,也敵不過一個你。”


    陳恆的聲音堅定而無奈:“還有,下迴若是恆玄再將小媛甩到你這兒,就直接迴絕。他倒是好意思,整日的累你。”


    “不要。”


    阿蠻轉身,嘟著嘴:“小媛很可愛的,我很喜歡,在宮中每日寂寥,,還好有她來陪我,不然還不知這日子多難打發呢。”


    話剛說完,才覺得有些不對。


    果真,陳恆的麵色變得有些陰沉。


    良久,他才緩和過來,聲音也似平常一樣:”等忙完這陣子,我就好好的陪你,好不好?“


    阿蠻原本就覺得自己提了個不該提的話題,這會兒見陳恆自己將話題岔開,頓時鬆了口氣,笑著答應:“好好好,等你忙完了,咱們一起出去走走。你也算是讓自己放鬆一下,省的再這麽下去,我都要疑心你會累病了。”


    陳恆揉捏著她的肩膀:“好,都依你。往後我隻陪你,別的什麽都不做,可好?”


    “對了,聽說此次是齊國使者來訪,所為何事?“


    陳恆不動聲色將話題岔開:“不過是些國與國之間的無關緊要之事罷了。對了,今日怎麽想起來去找我?可是有什麽事情?”


    阿蠻見他不願意提及,便順著說道:“瞧著你日夜操勞,怕累病了,給你燉了一些羮湯送去補補身子。”


    “那還真應該送進來的。”陳恆笑道:“今兒寅時便起來了,餓到現在,腹中早已經是饑腸轆轆,若是能吃到熱熱的湯水,便是滿足了。”


    “寅時到現在都沒有吃一口東西?那怎麽成。”阿蠻埋怨:“你先去寬衣,我去瞧瞧,湯水一直都放在爐火上,還溫熱著,我讓人端來給你。”


    說罷,轉身便去尋人,在她瞧不見的身後,陳恆長長的舒了口氣。


    阿蠻親手端著湯水過來,一撩簾,笑道:“我今兒一早便燉了,正是軟爛可口,現在吃......"


    卻戛然而止。


    屋內,陳恆坐在榻上,一手撐著小幾,雙目緊閉,已經沉沉睡去。


    阿蠻輕手輕腳將漆盤放在桌上,緩緩走上前,側身俯望。


    陳恆的眉心微微蹙起,似乎有化不開的憂愁,眼角處盡是疲憊不堪,唇角泛青,看得出,已經有許久沒有好好的休整過了。


    她心疼的緊,從一旁輕輕拽過錦被,想要蓋在他身上。


    不料才方一動,陳恆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醒了?”她一驚:“可是我太吵了?”


    “沒有。”陳恆睜開眼,緩緩一笑,笑容裏略帶倦色:“我並未睡著,隻是閉目養神罷了。正巧聞著香味便醒來了。”


    “對,瞧我這腦子。”


    阿蠻抱歉一笑,過去將湯水端來:“還熱著,正好現在喝。”


    陳恆接過來,小口小口的喝著。


    “如何?”她有些緊張,頭一迴做這個,心中還真有些忐忑。


    “嗯。”陳恆又喝了一口,仔細品嚐過後,認真道:“我看宮裏的禦廚可以卷鋪蓋卷迴家了。”


    阿蠻一愣,隨即才反應過來他是在稱讚自己,不由的會心一笑:“既然是覺得我做的好吃,那從今往後,一日三餐皆由我來。”


    說話間,陳恆已經將碗底食物吃了個幹幹淨淨。


    他放下碗筷,握著她的手:“好是好,隻是太辛苦你。”


    “不辛苦。”阿蠻搖頭,戲虐道:“我還記得從前做了一碗羮,你還裝作香甜的吃了,現在想想,那時才是辛苦。如今好歹這東西能入口了,不然我豈不是一輩子都要留下這等惡名?”


    陳恆挑眉:“有這等事?夫人蕙質蘭心,豈會弄出不好的東西。”


    “你莫要哄我。”


    說起來,阿蠻自己也想笑。


    她自幼便和介琰在碧山長大,雖說燒火是由她來,可下廚一事從來都是介琰的,君子遠庖廚這句話在他們這兒是顛倒了過來。


    所以她並未覺得做飯是個多麽艱難的事。兩人成婚後一日,她心血來潮,燒了一盤菜給陳恆。


    當時他咽進去時麵色一頓,緊跟著麵帶淺笑的稱讚好吃。阿蠻以為當真如此,瞧瞧的自己也夾了一筷子,差點沒把舌頭給吐掉。


    她將糖與鹽巴都給弄反了,而且還忘記給魚去鱗片,肚子裏麵也沒有破開。


    一口的腥臊味,她還真佩服陳恆能咽進去。


    後來因為羞澀,便有些害怕再去弄。但隨著兩人相處,愈發覺得如同平民夫妻難能可貴。既然他像一個普通的丈夫一樣,每日迴來伴隨她左右。那麽她為他學著洗手做羮,又有何不可呢?


    是以,才有了今日這一迴。


    “不是哄你。”


    指尖一緊,緊跟著,被人一拽,撞入一個溫熱的懷中。


    他的聲音從上麵傳來,暖暖的,十分溫馨。


    “實乃夫人為我所做,在我心頭,便具是佳品。”


    阿蠻抬頭,點了點他的唇,佯裝驚訝:“我記得今日我所燉的是乳鴿湯,怎的嘴巴卻跟吃了蜜一樣的甜。莫非是我端錯了?”


    眼底的笑意漸深,喜笑顏開。


    陳恆順勢含住她的手指,含糊不清:“最大嘴甜的蜜就在懷中,又何必舍近求遠呢?”


    他眸中深意漸濃,赤間啃咬,唿吸濃重。忽然聽到外麵一聲來報:


    “王後,司徒大人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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