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這下換阿蠻驚訝了。


    陳恆添了一根柴火,慢條斯理道:“忘記了?你說過的,碧山的桃花很美,有機會要帶我來瞧瞧的。”


    啊!


    她想起來了。


    可那時候,隻是一句客套話啊,誰當真了呢。


    手中的鬆雞已經傳來陣陣香味,陳恆將最大的雞腿撕下來,用洗幹淨的寬厚葉子包著,頂給了阿蠻。


    “荷包裏麵有鹽,你擦點上去。”


    阿蠻照著弄好之後咬了一口。


    嗯,口齒留香。


    兩人分食,很快,一隻鬆雞進肚。


    夜深了,火焰也漸漸的開始忽明忽暗。


    到了睡覺的時間了。


    這真是個尷尬的事情。


    雖然兩人已經有了肌膚之親,此行的途中,也曾經情難自已過。可現在住的地方,對阿蠻來說非比尋常。


    總之,若是在這裏有那種的行徑,她會很是為難的。


    可又不好直接開口對陳恆講。


    “你去睡吧,我還不困。”


    她決定還是用最笨的辦法吧,老老實實的坐在這兒,等陳恆睡熟了再瞧瞧的躺旁邊。


    “不累嗎?”他挑眉,有些不相信:“晌午就有些犯困的是誰?”


    謊言被戳破,阿蠻一下子尷尬起來。


    說實話,陳恆哪兒都好,就是人太通透了,一點謊話都不會。


    譬如現在,明明含糊一下就能過去,可他偏要這麽直白,感覺臉好疼。


    阿蠻咬著唇:“困勁兒過去了,現在不困了。”


    她這麽堅決,陳恆反而不好勸了。


    兩人白天都累了,她聽到身後細細索索有人上床的聲音。緊跟著,就是輕緩的唿吸聲。


    又坐了一會兒,感覺實在是熬不住了,打了兩個哈欠,這才慢吞吞的往床邊走去。


    陳恆睡覺很自覺,一直都在最外麵,把裏麵寬敞而又安全的位置留給了她。


    她脫下了外麵的罩衣,躡手躡腳的往裏麵爬。


    可是才剛躺下,他便睜開了眼。


    “你,你沒睡啊。”


    月光透過窗欞照射進來,打在他的臉上,那一雙眸子亮晶晶的望著她。


    阿蠻心裏有些緊張,可陳恆隻是看著,最後,伸出手,抱住了她。


    “傻姑娘。”


    她聽到了他的聲音,緊跟著,便是輕柔的拍打著她的背部:“睡吧。”


    一夜好眠。


    第二日起來,天邊朝霞萬裏。


    介琰的這座茅草房,在碧山之巔,從這裏望下去,好似站在雲層頂端,宛若仙境。


    陳恆早早的便燒好了熱水,給她泡了餅,她才揉著眼睛從屋裏出來。


    “早啊!”


    阿蠻打了個哈欠,見他已經做好一切,好似習慣了一般,接過了沾了青鹽的柳枝擦牙,聽到陳恆道:“一會兒吃完了去後山走走吧。”


    “嗯?”她這才恍然大悟:“對啊,我都忘記了,小喬還在呢。”


    她怎麽說,好像有一個大事給忘記了。


    原來是小喬啊。


    這下,飯也顧不上了,胡亂的擦完牙洗了把臉,不由分說便拉著陳恆要去看小喬。


    “你不知道,小喬可是鹿王的孩子,那會兒瞧著就英俊極了。四年沒見,估計都有媳婦兒了吧。”


    她興奮的很,陳恆跟著她身後,不多會兒,就到了後山。


    現在正值陽春三月,碧山的日照豐富,後山上早已經是綠草茵茵。而草原之上,有一隻健碩的梅花鹿,正悠閑的散著步。


    看到它,阿蠻驚喜極了,大聲的喊著:”小喬,小喬!“


    那鹿吃了一驚,許是很久都沒看到人了,猛然被驚的警覺抬起頭,後退兩步。


    “小喬,你個沒良心的,難道把我忘了嗎?”阿蠻有些傷心:“忘記誰從小喂你吃的了?”


    她聲音太大,小喬終於被嚇跑了。


    看它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之中,阿蠻失望極了。


    “怎麽會這樣呢?那可是我從小養大的啊、”


    陳恆見她都快要哭了,安慰道:“動物便是如此,鹿又膽小。估摸是忘記了,所以才跑,沒關係,大不了咱們在這兒多住些日子,你每日都來,漸漸的它熟悉了,便能跟從前一樣了。”


    也隻有這樣了。


    阿蠻沮喪的很,再好的美景也看不下去了。


    可就在兩人準備要走的時候,忽然,遠處發來一陣聲音。


    她扭頭不經意一瞥,卻頓時愣住了。


    綠茵茵的草原上,一匹雄壯矯健的梅花鹿,身後跟著兩匹溫順的母鹿,還有一隻隻道小喬肚子高的小鹿,一家子正向她走來呢。


    許是因為看見她要走了,小喬發出了一聲嘶鳴。


    “小喬?”


    她驚喜的轉過身,卻又有些不敢上前:“你是認出來我了嗎?”


    小喬帶著一大家子已經漸漸走進,身後的母鹿和小鹿還有些膽怯。它卻毫不猶豫的走上來,舔舐著阿蠻伸出去的掌心。


    “陳恆,它認出我了,它認出我了。”


    “是啊。”陳恆也跟著高興:“估摸方才不是沒認出,而是迴去叫家人一起來了。”


    阿蠻使勁的揉了揉小喬的腦袋:“好家夥,四年未見,你都有孩子了。”


    小喬的眼睛眨巴眨巴,好似在說:彼此彼此,你不也有夫君了。


    “哈哈。”她高興極了,小喬就是她童年的見證,也是她的好友。見到它,過去的一切仿佛就在昨日。


    可小喬隻是在她掌心下摩挲了一會兒,便站起來,徑直向陳恆走去。


    “咦。”


    在阿蠻的奇怪目光中,陳恆摸上了它的腦袋:“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


    然後,從荷包中掏出了一把豆子。


    阿蠻這才明白:“你這是什麽時候準備的,好啊,小喬這個貪吃鬼,我說呢,怎麽直接往你哪兒走了。”


    小喬低著頭,用長長的舌頭一卷,便卷走了一大半的豆子,哢嚓哢嚓拒絕起來。


    “你忘記了?你以前說過,你養的這匹鹿,最是喜歡吃豆子的。早上去起來去廚房時候發現還有些豆子已經幹了,便想著一會兒會不會碰見它,就帶上了,沒想到,還真是。”


    阿蠻疑惑,她說過嗎?


    可是她都忘記了。


    也難怪,從前的她總是喜歡絮絮叨叨,那會兒在越過時候,就差把自己幾歲尿床的事倒出來了。偏生陳恆又對她的事情,事無巨細,絲毫沒有忘記。


    “小家夥,來,姐姐這兒。”


    小喬吃的正香,抬頭對著阿蠻打了個響鼻,便接著低頭吃了。


    “好啊!”


    阿蠻笑道:“幾年不見,還是個貪吃鬼!”


    兩人跟著小喬玩了一會兒,到晌午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迴到屋子裏麵,她還在迴味:“你說那家夥是怎麽長的,居然這麽大了。還娶了兩個老婆,哎,當時師父把它撿迴來的時候,可小可小了,我差點以為它活不了呢。沒想到,一眨眼,都當爹了。”


    “嗯。”陳恆一本正經:“咱們也該抓緊了。”


    “啊?”


    阿蠻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抓緊什麽?”


    “當爹啊。”他拉著阿蠻的手,眨巴眨巴眼睛:“小喬都當爹了,你該不會讓我還不如一頭鹿吧。”


    阿蠻瞬間紅了臉。


    能不能別這麽一本正經的說這些話啊。


    再說了,你一個堂堂的國君,跟一頭鹿比,也真是好意思。


    山上才數日,時間已千年。


    這段時間兩人簡直是前所未有的甜蜜,看著阿蠻比過去還要開朗的麵頰,陳恆在心底暗暗鬆了口氣。


    這碧山,還真是來對了。


    這幾年,她雖然是展顏,可笑容中卻還是帶了一絲憂愁。然而這次迴來之後,卻一改之前的頹廢樣子,是發自心底的歡笑。


    她高興,他便也跟著開心。


    兩人住到桃花凋謝的時候,終於要迴去了。


    “你若是喜歡這裏,等迴去處理完之後,以後每年我都陪你來小住一個月。”


    阿蠻笑著摘下一朵桃花,踮起腳尖,插在他的鬢角:”將它種在陳華宮後,往後,陳華宮便是我的家。“


    “阿蠻。”


    他目中有隱隱水光,聲音溫柔的好似要將她融化了。


    迴去路途之遙遠,好似萬裏。索性身邊又他陪伴,便也不覺得難熬。


    走了數月,終於到達。


    迴去之後,第一件事便是,準備大婚。


    陳國在陳王繼位的第十三年,在他二十一歲這年,終於迎來了自己的王後。


    宗親們的激動之情自然是無以言表,就連陳國的國民們,也都一個個的跳舞歡慶,為自己的國家終於要迎來新氣象而歡唿。


    宮中處處張燈結彩,宮婢們見到阿蠻也都是笑臉相迎。更誇張的是,有一迴阿蠻遇見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居然對著她感慨萬千,最後還用枯樹皮一樣的手背擦去了眼角的淚。


    這,這也太誇張了吧!


    麵對阿蠻的不解,陳恆倒是輕描淡寫的很。


    “從我十二歲開始親事便提上日程,這些年,也苦了這群宗親們了。陳國上下,衛齊,便是周王畿那邊,都跑了不下數次。如今我要大婚,隻怕在他們眼中,你就如同解救他們於苦難之中的玄女無二。”


    呃!


    這麽一說,宗親們還真是辛苦啊!


    陳恆心頭的毛病,阿蠻是知道的。自從來了中原,聽說了男子三妻四妾那些個習俗之後,她便本能的排斥,卻沒想到,上蒼以另外一種方式,完成了她的夙願。


    “嗯,以後你會不會再找一位如夫人,或者美人什麽的。”


    說這話的時候,是陳恆躺在她的膝蓋上,她正給玩著他的發絲,突發奇想。


    陳恆嗯了一聲。


    阿蠻頓時不幹了。


    “嗯是什麽意思,你以後還會?”


    “家有悍妻如阿蠻,我還如何敢?”陳恆淡淡調笑:“再說,世間女子,又有誰比的過王後的一分呢。”


    阿蠻紅著臉,瞧瞧的想:誰說陳王不會說情話啊,真說出來,叫人甜的心都要跟著酥了呢。


    大婚的日子,終於逐步近了。


    他們的時間選的很好,在三月三。阿蠻問的時候,陳恆捏了捏她的手,卻不迴答,隻叫她自己想。


    啊!


    三月三,上巳節。


    她們真正確定下來的時候,卻正好是在上巳節這一日呢。


    她炫耀式的去問陳恆,自己想的對不對時,卻被他又甜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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